连夜将南宫寻招来，吩咐他明日带着人到南苑附近接应，果不其然，南宫寻在听到安排以后，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然后不紧不慢地说：“三天以后，我启程南下。”语气再不带商量。</p>
青芜不语。</p>
“你是要回易庄去看看，还是就留在这儿？毕竟北方没有战乱，你还是不回去为好。”南宫寻说话的意思明显是引诱她留在北方，不要南下添乱。</p>
“那得三日后再说。”青芜微微笑道：“到时候如果我一计不成，只得劳烦你带人潜进太微居，将义王父子救走了。”</p>
仔细想想神佛堂的杀手实在是很恐怖，五个人就能在层层把守的太微居不费吹灰之力地劫走一个人……青芜其实很想问，要是把神佛堂的人都集结起来，能否来去禁宫如入无人之境？</p>
南宫寻抱着手，淡淡地看着她，面上仍然带着面罩，眸子铁一样冷硬：“你现在还是堂主，所以你吩咐的我一定会做到，但是若三日之后，不回易庄，鬼字牌就请交给我。”</p>
“好。”青芜轻声地回答，语气斩钉截铁。</p>
南宫寻一言不发，扫了她一眼，就要出门，青芜忽然出声叫住了他：“等等……我还有一事相求。”</p>
南宫寻没说话。</p>
“如果三日后我不归……你可不可以带着张教主走？”张玄云现在还没有复功，和她这个手无寸铁，保护自己都成问题的人留在帝都实在是十分不妥。</p>
南宫寻的脚步停业未停，一面往外走，一面淡淡地道：“三日之后，鬼字牌还在你手里我便听你的，若不是了，我帮你做事作甚？”</p>
青芜瞪着眼愣了半天，才更清楚的认识到一个问题——她有野心要统御的这群杀手，个个都是冷血无情的主！</p>
在他们的眼里，凡是情感之类的都是虚妄，只有对强大力量的服从，服从，再服从，若自己力量增大，压过这力量，便会毫不犹豫地背叛或将之消灭。</p>
其实不能说是背叛，因为根本没有效忠过。</p>
鬼帝……可真是扔了一块烫手山芋给她……现在还能接着鬼帝的余威和这个小玉牌指使他们。</p>
但是他们的信条是只服从于强者，自己似乎差得有点远。</p>
微微苦笑着，面前的路真是困难险阻，要多难走就有多难走。</p>
……</p>
第二天天还没亮，青芜就早早起来，拿着从南宫寻那里要来的易容药物，往自己脸上涂了，脸上的线条瞬间锋利刚毅起来 ，和刚才稍稍有了不同，看起来便判若两人了。</p>
穿上那件侍卫的衣服，帽子压得低低的，一个人悄悄从后门离开了归鸿楼……</p>
南宫寻早已带着别人先走了一步，似乎留下了一个在远处跟着保护她的安全，走到神武门外时，天才麻麻亮，宫门紧闭着。青芜远处的墙根脚下等了没有多久，一阵吱呀的声音响起，门大大地打开了，侍卫两边排布着，将一扇门守得严严实实，一只苍蝇也飞不进去。</p>
现在天亮得早，不一会儿，地上就微微洒了几丝曙光，青芜发现自己实在太过可疑，害怕被人发现，站得更远了一些，眼睛却一时一刻也不敢从门口移开……等了好一会儿，忽然看见一个小太监在门口探头探脑的，她大着胆子走近一点，脚步踏了没两步，就听到耳边像雷炸开一样的声音：“你是哪里当差的？”</p>
青芜拿出腰牌，忽看见那小太监直向她奔过来，道：“事可办好了？申公公可候着呢。”</p>
“办好了。”青芜颔首，小心地低下头藏住自己没有喉结的颈子。</p>
“好……跟着我进来吧。”小太监回身便走，青芜往前迈了几步，并不见有人阻拦，微微诧异，旋即明白过来——</p>
申贵是纵观太监，皇上身边的红人，哪有人敢轻易拦他派出去的人的路。</p>
正在思量，已经走入了神武门，迎面一阵风吹过来……又是那种沉闷，奢靡，有点压抑，有点让人透不过气来的味道。</p>
紫禁城……明显感到自己离那个人又进了一步，虽然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胸口还是忍不住地一转杂乱无章地跳动。</p>
她抬起头来，一眼看去，皇宫中的琉璃瓦笼罩在清晨淡淡的曙光中，一片祥和宁静。</p>
眼睛没有辨认方位，仍是下意识地投向了乾清宫的方向……就是那里，她曾经是婉侍，曾经在离他如此近的地方，近的能听见他心跳声的地方，爱得如此卑微。</p>
往事一股脑涌入脑海，心里竟然一阵揪疼……人生若只如初见多好，就停在那里就好了，她不是什么妖星，也不是圣姑，更不是什么前明逆党，只是一个小小的女官，为她值夜挑灯……忽然想起第一次值夜之时，她不会挑灯芯，烫伤了手，他替她上药的样子，微微皱起的眉，长长的睫毛，英挺的鼻梁映照在略显昏黄的灯光下，看着她，眼里带着责备的光：“怎么这么不小心。”</p>
就是那一句话，整个灵魂都在悸动……不小心，整个人就这么陷了进去。</p>
正如刀口舔蜜，初尝滋味，已近割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