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这话的魏婆子，芙姨娘并不陌生，如果她没记错，此人是在浆洗房当差的。老国公爷在的时候，曾是贺姨娘院子里的粗使丫头。</p>
芙姨娘沉吟片刻，追问道：“四夫人怂恿五姑奶奶把四姑奶奶从道观接回来的事，国公爷知不知道？”</p>
魏婆子摇了摇头：“这个就不清楚了！奴婢只记得，要不是四姑奶奶当时极力反抗，说不定真被她们送回端王府守节去了。您说说看，四姑爷为了荣华富贵，都干出了抛弃发妻的事，四姑奶奶替他守哪门子节？再说，族里又没个子侄可以过继的，便是她愿意守，日子久了也熬不住啊。”</p>
魏婆子的话刚一说完，芙姨娘便确认道：“四姑奶奶后来搬出去，难不成是担心以后不好跟四夫人以及五姑奶奶相处？”</p>
“或许吧！”魏婆子点点头，解释道，“咱们府再怎么说，也短不了她吃的，好好的公府女眷不做，非要跟人学做生意，想来这方面原因居多。”</p>
魏婆子的话，让芙姨娘陷入了沉默。</p>
自老国公府过世后，她跟儿子能躲在荷风苑过了一段清静日子，靠的就是她不良于行，而且巍儿的年纪还小，确实碍不着郑氏什么事。可如今就不一样了，她的腿脚不仅好了，巍儿也到了娶亲自立门户的年纪。</p>
想起齐淑娉的遭遇，芙姨娘不禁在心底打了个寒战。</p>
念头一起，芙姨娘吩咐魏婆子：“若你真想帮四姑奶奶，不如空闲的时候，跟五姑奶奶院子里的仆妇多走动走动，说不定能逮到机会助四姑奶奶一臂之力。”</p>
“助四姑奶奶？”魏婆子有些不敢相信自己耳朵。</p>
“嗯，你想不想四姑奶奶有机会再嫁？”想到她从霁月堂仆妇口中得来的信息，芙姨娘有理由相信，郑氏早就替女儿瞄准了葛曜这位新贵。</p>
虽说，在自己看来，十个齐淑娆都未必配得上葛将军，可她不敢小觑郑氏在这方面的能耐。</p>
以前老国公爷还在的时候，曾听侍候晏老封君的世仆提起过，说是当初郑氏进门时，不过是河间府一县丞的长女。最后作为填房嫁进国公府，起初有过不少传闻。</p>
被传的最多的，是郑氏曾被老国公爷的元配发妻——第一位国公夫人范氏所救，两人从此便结了缘。范氏过世后，她便常上宁国府拜访，说是看望范氏遗下的幼女。</p>
据说，范氏过世后，宁国府当家主母的位置，被不少权贵世家惦记着。最后为何是小门小户的郑氏屏雀中选，可能只能用齐氏一族的祖训来解释了。</p>
据说，范氏过世的那段日子，先帝爷为摆脱外戚势力制肘，积极扶持新生势力与老牌勋贵相抗衡。可能正是由于这个缘故，齐府决定低调行事，续娶了与朝中各方势力无任何牵扯的郑氏。</p>
十多年过去了，芙姨娘每每回忆起陈年往事，总免不了唏嘘一番，除了怀念亡夫之外，更多的是感怀自己的际遇和身世。</p>
“若郑氏想将女儿嫁给葛将军，我不妨帮她一把。”不知想到了什么，芙姨娘莞尔一笑，朝着水面泛起的涟漪，抛了个媚惑之极的眼风。</p>
※※※</p>
“你说什么？婆母风头又发作了？”梅馨苑内堂的软榻上，听到前来仆妇的禀报，秦芷茹惊得从坐上站了起来。</p>
“禀四夫人，千真万确！太夫人跟大爷关起门来谈了一小会儿。国公爷离开屋子之后，太夫人就倒在了床榻上，还直揉着胸脯，一个劲儿地嚷着心口疼。”跪在地上的仆妇，不敢隐瞒丁点情况，把刚才霁月堂发生的一幕，尽数说与了秦芷茹知晓。</p>
“国公爷在屋里跟婆母叙话时，里面可有什么动静？例如有大声争吵？还有，国公爷出门离开时，面色如何？”秦芷茹小心翼翼地试探道。</p>
仆妇垂下头来，将先前发生的情景，在头脑中又过了一遍，思虑再三，她终于又抬起了头。</p>
“禀夫人，奴婢在外头确实听到里面有摔杯盏的声音。还有，国公爷似乎还提到什么进宗祠，上祖谱之类的事……当时奴婢怕他们冲出来，是以没敢靠得太近。”仆妇有板有眼地解释道。</p>
秦芷茹闻言，随后点了点头，吩咐丫鬟赏了她些碎银子后，道：“继续留意那边的动静，有什么情况及时来报，以后少不了你的好处的。”</p>
听到四夫人如此承诺，那仆妇顿时跟捡了个金元宝似地，面露喜色地跟秦芷茹连连道谢。</p>
“夫人请放心，奴婢会时时刻刻盯着堂内动静的。”接到银子的仆妇，跟对面的四夫人磕起头来，最后欢天喜地地回去了。</p>
待堂中没有其他人等后，秦芷茹不禁沉思起来。</p>
郑氏到底为了什么事，跟她长子齐屹又闹起来了呢？难不成是为了阻止聪儿上族谱？</p>
想到上次在妙峰山，自己被齐峻逮了个正着，秦芷茹就满腹忐忑不安。</p>
如果大伯将她的事告诉了郑氏，那么，自己在这府里真就呆不长了，恐怕到时连她的保护伞都要被收走。</p>
一想到她将失去郑氏这个保皇派，秦芷茹浑身打了个哆嗦。</p>
到时，就算舅父大人不来接她，自己恐怕只有以出家为借口，离开宁国府这地方了。</p>
想到有可能是东窗事发，秦芷茹整个人都懵了。</p>
得想个法子套套齐峻的口风，看齐家到底怎么安排她母子的。</p>
“来人，去把四爷给我请来！”秦芷茹惶然之余，没忘记让人去寻齐峻。</p>
秦芷茹等了大概半炷香的功夫，终是没等来她的相公。</p>
“启禀夫人，听常跟在爷身边的护卫讲，爷前两日便离开了京城，听他们说，似乎朝京郊方向去了，怕是已经回军营去了吧？！”春枝禀报完毕，担心秦芷茹失望，忙又补充道，“夫人，听说爷已经走三天了，按照以前的惯例，再过三天估计就要从西山大营回来了。”</p>
秦芷茹点了点头，没有继续追查齐峻的去向。只不过开始思索，待齐峻回来后，该如何从他口中套出话来。</p>
谁也没料到的是，还没将齐峻等回来，郑氏先找上她。</p>
傍晚的时候，婆媳俩用过晚膳后，郑氏把秦芷茹留了下来，要她陪自己说说话。</p>
当屋里伺候的都被郑氏都遣下去时，秦芷茹心里一咯噔，有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p>
待屋里闲杂人等都退干净了，郑氏把儿媳召至罗汉床的下首。</p>
“聪儿最近身子骨如何了？上次的伤风好利索没有？”</p>
郑氏一反常态，不问秦芷茹腹中消息，屋里丫鬟伺候儿子的情况，竟然问起孙儿的身体。这让秦芷茹脑中的那根弦，绷得更加紧了。生怕一个不留神，被郑氏直接问起聪儿的身世。</p>
犹豫了数息之后，秦芷茹将手掌一握，给婆母屈膝行了个福礼：“让母亲操心了，聪儿他现在身子骨被练得壮实多了。得亏相公安排师傅带着聪儿练武，不然，他怎么可能整日跟精力过剩似的？”</p>
听到秦芷茹提起孙子的顽皮，郑氏笑了笑，然后拍了拍罗汉床上的空地，吆喝道：“这里还能挤下一人，你再过来一些吧！”</p>
秦芷茹闻言，也不同她推辞，就坐到了郑氏旁边。</p>
见自己最喜欢儿媳过来了，郑氏叹了一声，压低声音对秦芷茹道：“你可知道小四儿这几日到哪里了？”</p>
没料到郑氏跟她提这样的问题，秦芷茹稍稍愣了会神儿，过了片刻便猜了起来：“难道不是去了西山大营？”</p>
见她一副不太着急的样子，郑氏叹了口气，无奈之下只得自揭迷底：“他带着念祖那孩子，到沧州老宅那边祭祖去了。”</p>
从婆母口中得到准确消息，秦芷茹错愕，心里不禁泛起酸来。</p>
不过是认祖归宗，又没人拦着他，有必要搞得这般神神秘秘吗？</p>
听到郑氏的话，秦芷茹颇不以为然。</p>
她的这一表情，立马被郑氏收在了眼底。只听她劝慰儿媳道：“芷娘你不必担心，只是那孩子去了沧州，那女人没去呢！念祖到底还是咱们齐氏的子孙。”</p>
听出了这番话的言外之意，秦芷茹经过几番思索，应道：“母亲这是哪里话？！念祖他娘比我进门早，之前为了齐府也付出了不少，媳妇哪里敢跟姐姐相争。”</p>
对于秦芷茹的客气，郑氏老怀宽慰，接着，她便跟对方说起齐家祖上的规矩。</p>
“成亲之后，一般半年内要到祖宅那儿庙见，孩子出世后，要回去上族谱。等到五六岁的时候，有的送到沧州跟族中子弟一起习武，或者派族中厉害的拳师到咱们府里来当师傅。”说到这里，郑氏叹了口气，道，“念祖那孩子之前没在宁国府养，为娘以为规矩已经改了。没想到，屹儿死脑筋，竟然还是有把他拎回祖宅去了……”</p>
原来这么繁杂，秦芷茹震惊之余，暗感幸运。</p>
如果不是这些天事忙，聪儿肯定也会一起去的。到时，舅父大人得到消息，少不得要过来阻止。</p>
万一到了那个时候，聪儿的身世想不被揭穿都难。</p>
更要命的是，到了那个时候，不管是舅父、还是齐文两家，怕是都盼望她让位吧？</p>
见秦芷茹半晌没作声，郑氏以为她心里有别的想法，于是，她对儿媳保证道：“不管是认祖归宗也好，还是接进宁国府也罢，将来咱们一家人都不需在她儿子手里讨生活。”</p>
秦芷茹一听这话，嘴角有些苦涩。</p>
自从宁国府长房有了子嗣，齐氏一族的情况马上发生了变化。现下，她的烦恼来自于如何名正言顺继续留在齐峻身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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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想继续她四夫人的体面，就得让文家那女人永远不要回来。</p>
想到这里，秦芷茹紧抿红唇，心里开始重新算计起来。（未完待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