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青州往事（一）</p>
朱樱眨眨眼，心道，“五小姐走的时候，便叮嘱咱们好生照料大小姐，说大小姐最是个心善的，容易教人诓骗了去。”</p>
“大姑娘，你说那好好的大夫，给人治病，却不肯露出真容来……必然有什么见不得人的。”</p>
顾玉儿淡淡笑道，“人都有怪癖喜好，那大夫……除此之外，又有哪里古怪了？他医术高超，许是不愿让人认出来吧。”</p>
“小姐……如今这天是个是非天，那凶徒还未抓到……您可别将谁都认作好人啊。”</p>
“你这丫头……”顾玉儿点了点朱樱的额头，“我知道了……”</p>
……</p>
破庙潮湿，偶有鼠蚁为乱，发出窸窸窣窣的古怪声响。</p>
因着年久失修，房舍漏雨，昨夜刚下过一场小雨，积在屋檐上，顺着青绿的瓦片往干草垛上流。</p>
一滴一滴，噼里啪啦。</p>
如此砸在人脸上，便有些痛了。许是被水滴砸中的人，是个无甚知觉的。干草垛都湿了却浑然不觉，只翻了个身，继续睡去。</p>
睡梦中笑的正酣，想是梦到了什么珍馐美味。</p>
“阿秀。”良久，九斤才找回自己的声音。</p>
顾秀儿看着那衣衫褴褛，被桃乡父老唤作疯六郎的便宜舅舅。她与这人没有血缘关系，可是一家子另外几个，却有嫡亲的血缘关系。莫说是不是嫡亲的，那姚三娘的孩子是不是元秀才的还另说，眼前这人，到底是元家最后的子嗣。顾家的人，到底姓顾。</p>
“走吧。”顾秀儿淡淡道，“不管真疯假疯……这人大概一辈子便如此了。”</p>
宝善堂是桃乡有名的药堂，坐堂大夫姓宋，这在十户人家九户姓元的桃乡来说，是个稀奇的姓。宋安大夫并非桃乡人士，十数年前滁州大旱的时候，他随家人逃到此处，这家人是外来的，其父曾在城外有个补鞋的铺面，后来宋安学了本事，二老便在家中颐养天年了。</p>
宋安的一手针灸之术，来的古怪。</p>
十八年前的桃乡，还唤作桃元镇，是青州府松阳县辖下的富庶之地。可宋家人，却是这镇子上难得的穷人，一家孩子多，时常吃了上顿便没了下顿。</p>
十四岁的宋安便是如此，吃饭要紧着弟妹和出劳力的父亲吃，时常饿得他两眼昏花。又不是什么清贵人家，自然不会教导他宁肯饿死，也不能去偷去抢。</p>
十四岁的宋安，拿着家里唯一的铁器，一把钝的不行的菜刀，拦在桃元镇山麓附近的小道上，瞧见不远处来了个骑驴的外乡人，便想着，打劫。</p>
那外乡人比寻常男子高出很多，骑了头瘦驴。他面上覆着镀银面具，身形瘦极，尤似一把枯骨坐在驴背上。一人一骑，统共都没有二两肉。</p>
宋安尚未出手，便听见那男子清冷至极的声音，从天上飘过来。</p>
“你已被我下了毒，若想保命，就跟着我，莫要多话。”</p>
宋安自是不信，“你说……俺被下了毒，就下了毒？”</p>
“你看你胳膊上，是不是有条红线？”</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