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信将疑的掳了袖子来看，确有一条狰狞红线恒在细瘦的胳膊上，与青筋一起，却明显不同。</p>
后来，他知道这人是个大夫。</p>
在那个年代，大夫是挺让人敬重的职业。</p>
他亦知道，这大夫自称姓季。是个游方郎中，要在此处行医，让他做了药铺的童仆，说是待他离开之际，会传授他一套针灸秘术，日后可以靠着这个谋生。</p>
日子久了，宋安方觉得这人古怪的很。</p>
他从未见过这人取下覆面的面具，以及手上的镀银手套，这让宋安不禁怀疑，他这些东西，是长在身上的。</p>
季大夫医术高超，没多久就打出了名声，来看诊的人，挤破了宝善堂的门槛。</p>
夤夜时分，宋安在床榻辗转之际，时常听见大夫房里传来阵阵箫声。箫声凄绝，把他个不通乐理的草莽也听得哭了。</p>
季大夫从来不让人进他的房间，桃元镇第三次出现女子尸体被盗的案子时，衙门仵作发现女子身上有莫名朱砂，便来询问。</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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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大夫还未起，宋安情急便闯了进去，屋里没人。却有一屋子墙上墙下的纸张，有些发黄了，有些却是新画的，无论如何，这画上的女子，恁的宋安眼拙，也瞧出是同一个女子。</p>
那女子生的明眸皓齿，美则美矣，眉宇间，却有股子隐隐病气。</p>
直到随大夫去元秀才公府上，给小女儿素芳瞧病，经由那重重帷幔之中，偶然让风吹起来的瞬间，宋安瞧见，这姑娘的脸，生的与大夫房里画像上的一模一样。</p>
那日回程的路上，他察觉大夫与往日不同。到底什么不同，宋安也说不出来。</p>
晚膳之后，他便听见大夫叫他，在内室里，用那夜剩下的三个时辰，传授了他一套药王针法残篇。靠着这半部针法，他此生再也没有饿过肚子。</p>
后又三日，元秀才公的小女儿终是没有挨过那急症，早早去了。因着怕有疫情，便草草下葬。直到第三日，捕快上来叩门寻人，宋安才知道，这秀才公小女儿的尸首不见了。</p>
季大夫也不见了。</p>
室内空无一物，只留了一支兽骨短笛。宋安深知这事儿与大夫脱不得干系，然他好歹是自己的半个师傅，如此来，便替他打了掩护，声称大夫乃是游方的神医，本是避世的，如今又回到了山谷中去。</p>
他这话，虽是诓骗百姓的，却碰巧说对了。</p>
数年后，他多次想打探季大夫的下落，问过许多人。都道没有地方有个神医姓季，不过他既在青州，必然听闻过那药王谷中，谷主姓季。宋安私心想着，这季大夫，即便不是谷主，也与那药王谷，脱不得干系。</p>
宋安想着，那元秀才公的小女儿是被季大夫偷盗了，元家没落之后，他便时常接济元六郎，也算替先生积了阴德。</p>
顾秀儿与九斤在破庙附近的铺子吃早膳，便瞧见昨日碰见过的宋大夫，拎了食盒过来。</p>
“这大夫倒是个心善的。”九斤砸吧砸吧嘴儿，连连道。</p>
秀儿筷子底下正夹着半个小笼包，“世间人行善大多不是没有缘由的，有的为了积福报，有的为了赎罪孽……这宋大夫此行，我倒是看不懂了……”（未完待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