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家我从未到过的小发廊，接待我的是一位活泼大方、结实精干的年轻姑娘。
姑娘有一张团团的满月型的圆脸，由于她体格健硕，加上人又年轻，脸盘子上的肉看上去敦敦实实的，一点也不显得肥胖。整张脸肤色白里透红，红得很鲜润，是那种农村孩子特有的“红二团”的好脸色。
姑娘的一对眼睛又圆又大，里面闪烁着黑亮的光泽，看人时坦率而又充满自信，一点也不回避我细细打量她的目光。在她的眼角和嘴角，盛满了淳朴的笑意，笑得开花开朵似的，很灿烂。这笑容和自信结合在一起，塑就了一个活脱脱的健康女孩的形态。
除此之外，姑娘还给我留下了一个深刻印象，那就是她很注重自身形象。
穿在她身上的衣服整洁干净，一尘不染，面孔未施任何粉黛，清爽中透逸着一股清新的气息。一头乌黑油亮的头发，扎成了两条粗粗的短辫，辫子随着她颈项的转动，在她的肩头上扫来扫去，发梢上飘散着洗发露的香气。剪得齐刷刷的一排刘海有些厚，浓浓密密的遮住了她的前额。
姑娘原本坐在店内紧靠门口一侧，头向外伸着，眼睛一直望着门外。我还没有跨进店门，姑娘已经早早站立起来，紧接着，从她嘴里溜出了一连串热情的招呼声和询问声，问这问那的，直把我这个陌生人当作了老熟客。在坦率和自信的作用下，女孩的性格显得很豪放，没有任何一点拘束感。
正是在这个时候，我将姑娘的外表仔仔细细地观察了一番。看着姑娘那两条扎得中规中矩的小辫和一排刘海，还有她脸上清纯可人的表情，我暗自揣度，姑娘的性格虽然十分外向，但在她的骨子里，可能会有不少传统的东西。
此后，姑娘的那张勤快过人的小嘴一直没有休息过。于是，足足两个小时内，在一间不大的屋子里，充满着她的叽叽喳喳的说话声和银铃般的欢笑声。
“你从前没有来过我们这里吧？我好像没有见过你也。嗯，错不了的，你没有来过。每天经过门口的男人，我都会留意看上几眼，可我对你没有印象。”姑娘说话的声音很阳光，又热情又明朗。
说话间，姑娘已开始按摩起来，她一出手便显得尽心尽力尽责，一双圆鼓鼓的手在我的肩膀和两条胳膊上，移来移去的按着捏着，忙个不停。
“你见过的人都能记住么？你有这么好的记性？”我接过她的问，反问了一句。
“希望能多记住一些吧，我们老家有句俗话，说的是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多一个朋友多一条路，熟客多一些总不是坏事吧。干我们这一行，千不怕万不怕，就怕和客人搭不上话，搭不上话就打不上交道。要是我的熟客多，我和客人打交道的机会自然就多。”姑娘的那张乖巧的嘴巴，就像是一个自来水笼头，笼头拧开后，水就自动地长流着。
“和客人的交道多了，对你有啥好处？”望着姑娘那张睛空万里般的脸，我感兴趣地问道。
“交道多了，我上钟的机会就多，我的收入就有了保证，这么简单的道理，你也不懂呀，哈哈。我和你已经说了这么多的话，希望从今天起，你也能成为我的熟客，那我今天的收获就太大了，增加了一个熟客，就多了一个可以经常照顾我干活的朋友。你知道吗，我们这里生意蛮差的，常常是洗发妹比客人还要多，有时店里连一个客人都没有，半天都开不了工，无聊死了。姐妹们闲在一堆啥事也干不了，只能排排坐，吹熊家婆。可是熊家婆吹得再多也不管用，只要客人不进门，我们就没有收入，没有收入一切都等于零。”姑娘把心里的想法表述得很清晰。
“你把收入看得很重。”
姑娘轻轻地撩了一下刘海，说：“那是那是，没有收入，连饭钱都没有，能不看重么。每天我只要一走进发廊，这颗心呀，就盼着客人能多来一点。当然啦，我最希望的事情，还是熟客能够从天而降。熟客来了，我就肯定能开工。在我们这里，姐妹们都是在排队等候上钟，轮到该我上钟时，我才能上，可有的时候就是轮到了我，我也不一定上得了钟。”
“这又是为什么呢？”
“哈哈。”姑娘开怀地笑了笑，说：“如果客人看不上我，要选比我漂亮的小妹，我只能干瞪眼，还得静下心来，继续等下去。可是呢，有熟客来就大不一样了，熟客只要肯点我的号，我就可以坐‘直通车’，插队上钟，已经轮到第一位的小妹，只好自认倒霉喽。不过我还是希望客人能够多多的来，最好是三个五个约着一块来，这样大家都有事情做，大家都有钱挣。”
“你的性格很开朗，又热情又大方，还很健谈，你的熟客应该不少吧。”
“有倒是有几个，但也不多，要是多了就好了。来这里上班，我的愿望只有一个，每天能多上钟，多干活。只要有活干，一天干他十多个小时我也心甘情愿，可哪有这么好的事呢。我来这家发廓不久，是上个月才来的，还人生地不熟呢，想要多认识一些熟客，是需要时间的。”
姑娘的嘴在忙着，手也没有歇着，她的指关节很柔韧，手指头很舒展，按摩起来让我感觉似有一股爽快劲渗和在血液中，在我的血管内周而复始地循环着。
“你来这之前，也在发廊工作吧。”
“嘿，你怎么知道？”
“我看你按摩的指法很熟练，学这门手艺应该有一段时间了。”
“那是，我在湖南老家时，就在一家美容美发店做过事，不过那时只是为女顾客服务，给她们洗洗头发，帮师傅们打打下手。”姑娘受到我的表扬，按摩愈更卖力，我的感觉也愈加舒爽。
“你们老家的店里，就没有男顾客？”
“没有，男人不美容。在我们那里，男人要理发就到理发店，不会进美发美容店，来我们店的都是女顾客。”
“会为女顾客松松骨吗？”
“会，洗完发后，我就帮她们把头发擦干净，然后再替她们按按背呀，捏捏肩膀呀什么的，每个客人要按上七八分钟。按的时候她们坐在椅子上，我呢就站着伺候她们，把她们按舒服了，再换上师傅，由师傅给她们剪发吹风。”
“你现在的服务对象主要是先生，你更喜欢为女士服务，还是为先生服务？”
“哈哈，你这个问题好考人哟，不过呢，这方面我还是有一点自己的看法。女人走进美容美发店，一般都是神气十足的，喜欢甩牌子，端架子。”
“有什么原因么？”
“有，有原因。在我们小地方，美容美发店是很高档的地方，有钱的女人进来后，觉得自己有能力在高档店子花钱，本身就代表了一种身份和一种地位，觉得自己比一般的女人要高一等，比起我们下力人来，就更不知道要高出多少等了。她们对师傅还算客气，能给个笑脸，说上几句好听的话，图的是师傅帮她们把发型做好点。见了我们这些打杂的洗发妹，就换了副模样，屁股都快翘到天上去了，说话一点都不客气，还专挑我们的毛病，猪不是狗不是的埋怨我们。为她们忙这忙那辛苦一场，她们连正眼都不会看你一下，更别想得到她们的小费了。”
“这么说，你更乐意为先生服务啰。”
“嗯，男人一般来说对我们还是要客气一些，不会像女客人那样，只知道把一张冷冰冰的屁股脸甩给我们，不过我更愿意给懂规矩的男人松骨。”
“什么叫懂规矩？”
“老老实实的，懂得尊重我们的啰，像你现在这样就很好，躺着就躺着，不动手动脚的。动手动脚的客人，让人好讨厌。”姑娘的眼里，闪过了一片轻蔑的流云。
“客人来到这里后，心里的某些**也许会放大，他要是忍不住，就有可能在女孩子面前动手动脚。你不是新手，这种情况你总遇到过吧。”
“不可以的，忍不住也得忍呀，他们有责任管住自己，不可以忍不住就打我们的主意，我们又不是宠物，想摸就摸想碰就碰啊，那怎么行！”姑娘在说出“不可以”这话时，音量提高了许多，直让人感觉，她认定了不可以的事情，一定不会接受。
“我问的是，动手动脚的客人，你遇到过没有？”我提醒了姑娘一句。
“有。”姑娘回答得气呼呼的，似乎回想起了遇到不规矩客人时的情景。
“遇到后你怎么办？”
“不理他，客人不能管住自己，我就自己管住自己，自己保护好自己，这对我来说是必须的。顶多，隔着衣服让客人摸两把，不能太过分，太过分是不可以的。”姑娘说话的口气很肯定，很认真，说话时丰满的下巴透出了一股内在的坚毅。
“你是从湖南什么地方来的？”刚才我提出的所有的问，都已得到明确的答案，所以我要转移话题，我希望在话题的转移中，获得更多的第一手资料。
“益阳。”
“哦，洞庭湖边的好地方，出了名的鱼米之乡。”
“是。可我的家不在洞庭湖边，是在桃花江边。桃花江你知道吗？我是益阳桃江县的人。”
“桃花江呀，当然知道。”
“哇！这么小的地方你也知道呀？”姑娘那好看的脸上出现了喜悦的神情，喜悦中有一点惊讶，但喜悦是主要的。
“桃花江虽然小，可是名声很大嘛，杂志里和报纸上，经常都有介绍你们桃花江的文章，前几天我看电视时，一不小心还看了一段介绍桃花江的节目。”
“哦，我知道了，我知道你为什么这么了解我们桃花江了，哈哈，你了解的不是桃花江，是桃花江的女人吧。”姑娘那喜悦的神情中，多了一点自豪。
“对呀，一提到桃花江，都说那是美人窝，是个出美女的地方，还有人说桃花江的江水很滋润人，在江边插根竹筷子都能发芽，真有这回事么？”见姑娘聊起家乡一脸的开心，我也很开心，心里还老想让她更加开心，就围绕着桃花江，美誉了几句。
“哈，也没有这么神，那都是别人瞎吹的，少不了添油加醋。长得漂亮的人，那里都有，是吧？长得丑的人，也是那里都有，桃花江两岸，照样有丑八怪。不过呢，我们当地人的皮肤很特别，好得不一般，特别是女娃娃，全都长得白白嫩嫩的，脸上的水色好靓，一个个红红的润润的，很好看呢。原因么，我就不清楚喽，可能是我们家乡的水土好吧，也有可能是我们那里的人心肠好，性格好，乐呵呵的，一天到晚尽想开心的事情，不开心的事，过了夜就忘掉了，不会记在心头上。人要是乐观一些，开开心心的，脸上的眉毛眼睛就不会挤在一堆愁着苦着，让人看起来会顺眼一些，好看一些。”姑娘的话不但很多，而且说得很快，还说得头头是道的。
“桃花江的水土那么好，你还出来干啥？”
“我脑子笨，上学时，家里为了培养我，也没有少花学费钱和书费钱，可我自己却没有长进，学习成绩一直上不去，学的那点东西哟，记不住也留不住，没过多久就全都还给老师了，哈哈。所以呢，我就不想继续读下去，很早我就离开了学校。休学后我在家里闲呆了几年，可老呆着也不是办法，闲饭吃久了自己都觉得没脸见人，于是我就到益阳找工作，在美容美发店当了个临时工。做了几个月后，觉得一天到晚辛辛苦苦的干，也挣不了几个钱，还要受女同胞的气，没意思，想换个环境试试运气，就出来了。”
“你读过中学吧。”
“是，只读过初中。”
“有书不读好可惜，为啥不多读几年书呢？就因为成绩不好么？”我总觉得，她不肯上学的理由不够充分，于是有针性地追问了一句。
“心静不下来呗，总以为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心想出门找点事情做，再怎么也比留在小地方有奔头，这个想法对我的影响蛮大的。我们家乡在外地打工的人蛮多，他们回来时见人就神吹，讲了好多新鲜的事情，讲的都是我从来没有见过也没有听说过的，心里就很好奇，一好奇脚底板就痒痒的，想跑出去看个究竟。所以还在学校念书时，我就一心想往着能够见识大世界，书也就读不进了，读的是全是望天书，成绩一学期不如一学期，再读怕是要当留级生了，那多难为情。”
“你是见势不对，立马撤退哟。”
“哈哈，就是就是，既然成绩那么差，留学不如退学，退学还能给自己留点面子。”
“退学能留啥面子？”
“找个借口，说家里没钱交学费，书读不成了，不就行了么。哈哈。”
“你这不仅是在欺骗别人，更是在欺骗自己。”我还在为她婉惜。
“自己欺骗自己，不算是欺骗吧，哈哈。”姑娘一脸轻松地说，似乎并不觉得这是一件多么大的事情。
“出来看了看新鲜世界，感觉如何？”
“没有我想象中那么好，可能是见得太多了吧，觉得不顺心和不顺眼的地方，蛮多的。”
“你在外面呆的地方很多吗？”
“也不算太多，来这以前我在中山市上班，是在小榄镇的一家工厂打工，厂里生产蚊香，就是一片一片的那种，放在驱蚊器里用的。”
“当工人很好呀，为什么要跳槽到这里上班呢？”
“工资太低了，每月才发六百块钱。我是为了多挣钱才出远门的，要是达不到目的，会觉得很失败。”
“老板包伙食吗？”
“不包，一日三餐都得自己掏钱买。”
“一个月得花多少伙食费？”
“一百多元吧。”
“一百多元就能搞定三十天的吃饭问题？吃得太简单了吧。”
“吃得简单才能少花钱嘛，每天的早餐就免了，我一般都是饿着肚皮上班，久了也就习惯了。中餐和晚餐都是吃盒饭，三块钱一个，很便宜，是外面的大排档送来的。吃饭我会尽量节省，打工的那点钱要是都用来填肚皮，还不如不要跑出来。”
“可这盒饭也太便宜了。”
“排档里的东西，价格贵了没人要。再说，排档老板进货也便宜呀，还不是从市场上，乱七糟八收购一些别人不要的东西回来，放点盐巴煮熟了给我们吃，很有可能，像潲水油呀、死猪肉呀，边脚料呀这些东西，都是我们这些人给消化掉的。”
“你是怎么来到这家发廊的呢？”
“熟人介绍的，我有个女老乡在这里上班，在老家时她和我就很要好，我们之间无话不说，感情蛮深的，别人都说我们就像两姐妹。她比我先出来，知道我到了中山后，她就经常打电话找我聊天，煲电话粥。她说发廊实行的是提成工资，多做可以多提成，工资要比工厂高出一大截，还说老板免费提供工作餐，可以节省不少的伙食费。听她说得这么好，我就有点动心，加上还有一点也很合我的心意，她说老板是个女的，也是我们湖南人。我喜欢和老乡打交道，亲不亲家乡人嘛，更何况老板是女的，不用担心老板打我的主意。”
“呵，你的想法真够多的。结果如何？免费工作餐有吗？收入比在工厂里高很多吗？”
“工作餐有，老板自己也要吃饭嘛，无非多煮一点就把我们打发了。我们的工作餐很简单，一般就一个菜，还多是素菜，而且油水也不多。好在饭菜是老板自己动手煮的，她和我们一块吃，当然得弄干净些，菜会多洗几遍，米会多淘一两次，但买没买瘟猪肉和潲水油就难说了，那些东西，她自己恐怕也认不出来。至于收入呢，是要比工厂高一点，我们为客人按摩一个钟收二十五块钱，按照老板的规定，每上一个钟，我可以从钟点费里提十块钱，每天只要上满两个钟，就能赶上在工厂的收入。”
“实际上，你每天能上多少个钟？”
“平均每天上三四个钟吧。”
“条件差不多的发廊，收费怎么会不一样呢？”
“发廊不是由国家定价，按摩一个钟收客人多少钱，不过是老板的一句话，收二三十块的有，收四五十块的也有，看老板怎样经营了。老板图人气旺，收费就低一些。我们这里最缺乏的就是人气，老板想通过低价拉抬人气，所以收费比较低。”姑娘说话很在行，把老板的心思吃得很透。
“除了提成，你有没有小费收入呢？”
“基本没有，我们这里是正规松骨，不能乱来，客人一般不会给我们小费，有时找补零头给客人时，客人不要，老板就算作我们的小费，计在我们的头上。”
“你们发廊真的这么正规么？”
“这还用得着骗你吗，反正老板是这么交待的，要我们走正道，挣老实钱，别干违法的事情，这话很对我的脾气。我自己本来就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我能把握住自己，至于别人会不会做出格的事，那我就不知道了，我也不关心。别人的事情，我可没有资格管。我觉得做人做事，就应该清白点，正规点，这样就不用整天担惊受怕心跳跳的。钱虽然比别人挣得少一些，可心里踏实呀，晚上睡觉也香呀。我知道外面的人看不起我们，一听说是发廊妹，就以为我们是怎样怎样的人，其实我们这些人中，也有正正规规的，就像我，除了给客人松松骨，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都没有做过。”
“连飞机也没有打过？”
“没有，想想都觉得脏，恶心。用手去摸男人那东西，我很难想象怎么下得了手。这种事情我绝对不会沾边，我怕。”
“怕什么？”
“怕这种感觉自己受不了，更害怕如果放弃了自己的坚持，这次帮客人打了飞机，下次客人来了，他又要打飞机，我该怎么办？更要命的是，打飞机打熟了，客人如果寸进尺，提出想要**的要求，我又答应不答应？所以这种事情不能让步。否则的话，一味服从客人，一味纵容自己，到最后恐怕连自己都不认识自己了。”
“客人要是很想让你帮帮他呢？”
“那也不可以，我会明确告诉他，我们这里是正规松骨，没有那些服务，我是不会心软的。”她说话很明快，目光也很明快，是那种能够净化人的心灵的目光。
“客人能理解你吗？”
“我觉得很理解呀，不讲道理的客人，毕竟是少数。一般来说，只要对客人大大方方讲出自己的想法，让他们觉得这种事情找到我，只能是找错了人，不可能有戏，也就没事了。也许我在他们眼里就像是个榆木疙瘩，他们那些不好的想法，对我说得再多也不管用，还不如不说。哈哈，在这方面我就是一个死脑筋，一点也不灵活，也不想灵活，不可以就是不可以。我就是要让他们知道，我满足不了他们那些过分的想法，这样他们下次就不会找我缠我了，他们会到别处去，找那些能帮他们打飞机的发廊妹去。”
“这样一来，你不是很难有熟客吗？”
“哦，是这样，但这种熟客还是不要为好，我只想干干净净地挣钱。来这里只图松松骨的规矩客人，也是有的，我为他们服好务就行了。我不贪心，我也不着急，慢慢来，只要能挣到上钟的工钱，就满足了。至于小费么，客人愿意给，我就拿着，不给，我也不觉得吃亏。只要我坚持干下去，时间长了后，还是能够挣到不少的钱。等我挣够了钱，将来就回家做点自己想做的事情，自己养活自己。”
“在发廊里，像你这样的，专门从事正规松骨女孩子，多吗？”
“不少呢，有好多比我还要规矩，还要怕事，一提到异性按摩就直摇头，说让自己和那些生猛活鲜的大男人呆在小屋子里，好可怕，不知道会弄出什么事来，所以她们连试都不敢试，就只守着洗头那点业务做，洗一个头才得两块钱，好可怜。不过这样也好，少一些人和我争业务做。再说，洗头也需要人嘛。”
和她交谈，感觉似有一种定力在她的身上发挥着作用，不管这红尘滚滚的大千世界有多么复杂，不管形形色色的客人有多少想法，她的心境总能保持月明风清，她总能冷静地以一种不变的原则去应对和适应。
“素月分辉，明河共影，表里俱澄澈。”这是宋人张孝祥过洞庭湖时写的词句，此时用在她身上，我感觉再贴切不过了。
“家里还有哪些人呢？”我又问道。
“蛮多的呢，有爸爸，妈妈，还有一个哥哥和一个姐姐，哥哥姐姐都结婚了。”提起亲人，姑娘的声音变得又轻又柔，里面有着浓浓的乡情。
“你家在桃江县的县城，还是在乡下？”
“乡下，我们全家都是种田的，哈哈，所以我的身体好结实。”姑娘笑起来声音很爽朗，极富感染力，一双眼睛笑得如同半满的上弦月，煞是好看。
“除了种田，家里还有副业生产吗？”
“有啊，家里人会编凉席，凉席编好了就拿到集市上去卖，换几个钱，用来称盐打油买衣服什么的。要是凉席卖得好，还可以存点钱，用来备急用。”
“是用自家种的竹子编的吗？”
“天！自己家哪有这么多的土地种竹子哟，我家总共才五亩多地，首先要种好粮食和蔬菜。这粮和菜，人要吃，猪儿也要吃，不种好咋行，我家只在屋前屋后和边边角角的地方，才零零星星种了点竹子。编凉席用的竹子，基本上都是从市场上买的，所以凉席编得再多，卖得再好，也赚不了太多的钱，因为竹子要花钱买嘛。不过在我们乡下，哪有什么赚大钱的机会哟，能够编凉席卖，赚上一点小钱，也就不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