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杀了两个?”
种风咬着笔杆想了一下:“这次就算了,下次记得要把脑袋带上,不然做不得数。”
说罢,便签了两张条子过去,那老兵双手捧着,感恩戴德的就走了。
他面前排了一条长长的队伍,这些人全是在此战中有收获的兵士。
什么是收获?自然是敌军的性命了。
之前皇帝没有事先说清楚,等这寿州城都拿下来了,他才又让陆宰带着人去府衙取了登记在册的户本、田本,说要把田分给大伙儿。
这些个张家军的行伍,之前便是大宋诸军中,待遇最好的一支部队。
就拿上次王德取亳州来说,一入亳州城,便任由大伙儿去抢掠……自然了,那是上次。
这次皇帝不准他们乱来,在皇帝陛下的面前,他们其实也不敢乱来。
大家都知道抢人是不对的,特别是抢百姓,而且还大部分都是宋国的百姓。
但拼了命去打了仗下来,最后最多只得些上前,了不起再升个官职,如何能够满足得了大伙儿的胃口!
此番官家好歹分了田来……他们没几个人对这寿州感兴趣,得了田也没想着要去种。
但是有个好处,就是还能转手卖给别人,就算别人不要,也能在官家那里去换得些许银子。
最最重要的一点,是皇帝亲口所说的,每次杀的人都要记录下来,等积攒到后面,还能有赏赐。
比如这次在寿州杀了一个,等到了开封的时候,你已经攒下了十个,那便能去换天下任意州府的土地,就算是临安,哪怕是没地了,皇帝说他花钱买也要买来赏。
若是攒到了二十个,陛下便能送一个出家度牒……这玩意儿可是稀罕物,之前说过了,苏东坡就是靠着这个治好了西湖。
因为出家人不用缴税,而朝廷对这东西控制得又严格。
在民间市面上,一个度牒好些年前就已经超过了五十两银子。
五十两!
拼死当兵得攒十年!
以前都是赚些不义之财,现在好了,咱挣得就是一个心安理得,也就是堂堂正正的凭本事赚钱。
一边挣钱,一边还不耽误升职,很多人都是第一次感觉到了自己这份差事的美妙之处。
又有一人上前来,种风看着他道:
“所属何营?姓名籍贯,现任何职,杀敌多少,可有人证物证,一同报来。”
那人笑得有些谄媚:“非,非是我的事儿,是别人的功绩。”
“那便叫他亲自前来!这般身家大事,也交给别人来做,当真是个没有心肺的东西!”
这人只知道说话的这位,是陛下身边的亲将,哪里敢去得罪。
先躬身抱拳行了一礼,随后才道:“那人命薄,在进城的时候被箭射中了眼睛,治了五六天,刚才才咽了气儿。”
不等种风开口,他又紧接着说道:“但他也确实射中了一人的脑袋,那是小将亲眼所见的。”
见这位上官脸色缓和了许多,这人乘胜追击:
“他是宁州人,小将的同乡,是靖康元年从的军……这些年都在军中,连个婆媳也没说得。”
宁州在庆阳府那边,恰好是当年他种家所治的地方。
如果一切正常的话,这人要从军,也该是他西军的一份子。
种风语气平和了些:“既是这样,这两亩田地,该留给谁?”
那人有些迟疑:“小将来叨扰您,就是想要问问,这田能不能先给记上,待他日咱回了宁州,这人的双亲若还活着的话……”
登记了好几百人,种风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
不过他就是脑子转得快,才被皇帝给选中进了皇城司,还一步登天的做了皇城司的指挥使。
若要一直北上的话,那这种情况将会遇见很多。
顿了顿,他开口道:“这事儿我也做不得主,你与我同去,等问问陛下的意思。”
那人听了这话,忽然有些害怕了起来:
“这点小事儿,哪里敢去麻烦官家!”
“算了算了,那宁州被金人占了这么多年,他爹娘估计早死了,这地还是留给别人吧。”
说着就想开溜,却被种风一把给抓住了领子:
“陛下说过了,这不是小事儿,这是天大的事儿。”
之前皇帝千叮咛万嘱咐,宁愿多给也务必不能够少给,世人皆不患寡只患不均,说好的赏赐一定不能少。
若有怠慢的话,是一定会有人掉脑袋的。
皇帝虽然喜欢开玩笑,但他不开玩笑的时候,那便没有半点玩笑的余地。
在他身边陪了几个月,种风也算有些摸清了这位赵官家的脾气。
带着那人直接入了城,又径直走了好长一段路,等到了寿州府衙所在,还没进去呢,就见赵官家坐在那台阶上吃着零嘴儿。
周围还跟了几个将领,也是同样的姿势,不同的是,他们坐得比皇帝低了好几阶。
“哟,种指挥使来啦!”
张太尉笑得比刚才那人还要谄媚,不知道怎的,他在种家人的面前,就是不由自主的要低了身份去。
种风虽然也早就知道了内中缘由,种师中的死与这人没太大的关系,但毕竟记恨了那么多年,一时间还是难以释怀。
也没给张太尉一个好脸色,冷漠的拱手示意了一下,便贴在皇帝耳朵边上,把这事儿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倒是把张太尉给冷落到了一边,老头儿脸上稍显尴尬。
刘邦看着那个兵士,他一身甲挂在身上,没有战事也没把腰带系上,整个人都感觉松垮垮的。
皇帝只是打量的眼神,便让那人觉得膝盖发软,差点就跪了下去。
“就按伱说的办,朕给这人把该给他的地记下,若他日寻到了他的父母,这地契便交换给他们。”
这兵士只不过是觉得同乡死了,想来试探试探,本来也没抱多大的希望。
毕竟在军中,每年不知道要死多少人,有好多人一死,他的东西便被旁人给分了,连件衣服也留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