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小权本就是初来乍到,又是半日之内新晋为东府镇巡城第一统领,一时还不认得王虎之。
不过,孙小权觉得,只要有这一身明光铠官服,还有巡城第一统领的这一个官职,外显武而内修文,兼有“第一”之名,在这一众明光铠军士中自然鹤立鸡群,无人能出其右。
似眼下来人这般的江湖把式,该当与官家让路才是。
南宫崎并未开口,一个彪形军士扭头与孙小权低声道:“此人是老王镖局少主王虎之,又是新晋骠骑将军王豹之的同父异母弟。”
孙小权闻言先是一怔,对于王虎之来者不善、善者不来,骤起了三分越来越近的敌意。
毕竟,在赶来的一路上,也都听说老王镖局与幽嫣谷墨家弟子近来走得很近,还听说新晋的骠骑将军王豹之背后有孙秀暗中撑腰。
这事,不但复杂,也还有趣。
不过,在孙小权骨子里就是读书人,大凡读书人去干抽丝剥茧的事,比一般不太会动脑子的莽夫武将来说,确实要得心应手许多。
看来,东府镇巡城第一统领,还得暗地里感谢这一众人等,好比孟婆江北那一些自封为“天王”的大小诸国“养敌而自重”,如此以来,才在这么快的时间里扬名立万。
孙小权一时由忧而喜,已经顺利的擒住了南宫崎,要是王虎之敢阻拦半分,连王虎之也一并擒下。收了老王镖局也当一回“五鼠”。
如此一来,莫要说是东府镇巡城第一统领,即使再晋为建康城巡城第一统领,那也不为过。
之后,孟婆江南晋国巡城第一统领指日可下;要是天命有归,巡视孟婆江南、江北州郡,必然重振东吴孙家威名,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并不丢祖宗半分脸面。
这就是一条光明大道!
孙小权竟然笑出了声,不过为了掩饰一时来的唐突,顺势佯装一张笑脸,马鞭一扬,先撇下五人,旋即三步上前,抱拳道:“原来是骠骑将军的胞弟啊,久仰久仰!”
孙小权故意张口如此一言,就如一把三尺利剑瞬间穿心,顷刻之间就刺痛了王虎之沸腾的内心。
王虎之好气,真的好气!
原本心中就愤愤不平,庶子之位高出嫡子之位太多,方才回老王镖局安排了一番,就连自家人都从眼神里看轻了自己,怎么能不气?
眼下,孙小权还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人揭了伤疤,这就是刻意的诋毁,居心不良自是其心可诛。
王虎之一时笑不出来,也没有一丝心情与孙小权说官话、寒暄客套话,径直金丝玉鞘长剑一旋,前倾道:“东府镇巡城第一统领,南宫崎大侠所为何罪?在下以老王镖局之名,保他无事。快放了他,倘若不放,要是建康城中的江南王家人闹腾起来,一人一口唾沫也能把你这一个巡城第一统领淹死!”
孙小权没想到王虎之居然这么心急。对于心急的人,要从气势上压他一头,必定会使其生不如死,这就好比抽丝剥茧已经开始了。
孙小权马鞭轻拍左手虎口,轻飘飘的一声“啪”,而后一声、两声、三声、四声,以至于无数声,像一场秋后的绵绵细雨。
“少主息怒,少主息怒啊。本官虽然新晋东府镇巡城第一统领,还是第一次听说江南王家人口中唾沫如此之多,居然多到会淹死人。”
“不过,少主且听本官一言。本官年幼时,也多看《黄帝内经》。书中说,凡是口中生津过多,那也是一种病,是病就得寻医跟治。”
“本官想不到江南王家人人人有病,本官又为巡城第一统领,要是寻着了上好的江湖郎中,必定让他为江南王家人一一望闻问切。”
“少主,大凡有病之人、久病之人,该当居家养心,何苦抛头露面于众目睽睽之下?要是江南王家人这一种病像瘟疫在东府镇中肆掠,本官就有说不清的罪过了。”
“少主,建康城中江南王家本是无人能出其右的大户,江湖中事,自当官府来管;似尔等大户人家,官府让你往东,你就得往东;官府让你三更起,不能拖到五更天。”
“少主,为江南王家人血脉长存于世,还是回去吧。回老王镖局,闭门画一画花鸟鱼虫,怡情又养心,神仙般的日子,该有多好啊!”
“……”
这四个明光铠军士早就笑不成声,自古以来:文人相轻。
读书人要是遇见读书人,就似大猫遇见小猫、大狗遇见小狗,总也喵不完、吠不停,身在局外,只当是看戏。
这四个明光铠军士此刻本就站在路边,只当是看了一场文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