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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节 第一章(1 / 2)

尸鬼 小野不由美 更新时间 2021-08-22

 后藤田吹葬礼后的第二天夜里,静信穿过墓地造访尾崎医院。准备室的灯光早已熄灭,不过面向庭院深处的那扇窗户倒是灯火通明。一楼最角落的房间就是敏夫的卧室。

静信绕过院子里茂盛的灌木丛,朝着庭院深处前进。蕾丝窗帘后敏夫的卧室是静信十分熟悉的景象。卧室原本是医院的接待室,静信已经忘了敏夫的房间突然从二楼被移到这里时,到底是小学几年级。虽然这间房间比之前那间来得宽敞,不过敏夫似乎对二楼有些不舍与留恋。没错,这并不是敏夫的意思。虽然当时静信只是个孩子,却也十分清楚孝江把敏夫的房间移到一楼的理由,静信直到现在仍然对敏夫十分歉疚。带着些许的罪恶感,今晚静信一如往常地伸手敲敲房间的玻璃窗,坐在床边的敏夫立刻抬起头来,示意静信赶快进来。

嗨。

从房间的杂乱可看出敏夫过去的故事。从小学时就不曾移动过的单人床跟书桌。即使原本塞满了书架的参考书变成了医学书籍、矮柜里面的玩具和唱片也被一瓶瓶的洋酒所取代,静信也一点都不觉得这些转变有任何突兀的地方。

来一杯吧?

敏夫拿起酒杯,打开房间里的小冰箱。这个小冰箱是敏夫回来继承医院之后唯一添购的家电。也不等静信回答,敏夫就在另一只高脚杯里面加入冰块。

这么晚了,找我有什么事?

敏夫边斟酒边问道,语气听起来有点放做轻松的味道。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启齿的静信,只好盯着手中的酒杯不发一言。敏夫干脆就盯着荧光屏幕上向来不感兴趣的电视节目,点燃手上的香烟。

村子里到底出了什么事?

什么事是什么?

先是秀司,然后是山入的那三个人,紧接着是小惠、义一以及阿吹。你不觉得才一个夏天就死了这么多人很奇怪吗?

敏夫的回答十分不以为然。

去年夏天村子里死了四个人,今年也不过比去年多三个而已。天气一热老人家的体力本来就会变差,久病缠身的老人家更容易出状况。再说今年夏天比往年热得多,不必大惊小怪吧。

我不是在跟你说这个。

每年村子里死了多少人这种事,身为僧侣的静信清楚得很,不必敏夫来提醒。

村子里不少老人家都像义五郎一样隐疾缠身,更不乏像义一那样久病在床的病人。每年总是会有几位老人家离开人世,这几年一路看下来,倒也习惯了。不过像秀司那种正值壮年的人就不一样了,他又不是出了什么意外,好端端的壮年人怎么会突然病死?

敏夫回答的语气更加的不以为意了。

秀司本来就是成人病的危险族群,随时都有可能罹患癌症、心脏病或是脑中风,也不是全无猝死的可能。

那小惠又怎么说?我知道年轻人不是全然没有猝死的可能,以前发生过类似的个案,未来也有可能再度发生同样的悲剧。可是半个月来一连死了那么多人,这样正常吗?阿吹的年事已高,随时都有可能发生什么问题,她也明白自己的健康情形,所以早就将自己的墓地整理好了。如果罹患急病而死的只有她一个人,倒还可以视为正常的个案,一点也不足为奇。可是就在半个月之前,阿吹正值壮年的儿子也死了。秀司不但身强体壮,而且也没什么宿疾,却莫名其妙的死了,半个月后母亲也跟着走了。他们两个都走得十分突然,连住院治疗的机会也没有,这还能说是正常现象吗?

也不是全然不可能。儿子先自己一步而走,年迈的母亲当然会感到万念俱灰。

亲哥哥去世的悲痛都忍过来了,还有什么不能承受的?

静信凝视着敏夫,却只看见他若无其事的看着电视节目。

村迫秀正也是年纪一大把了,随时都有可能离开人世。若猝死的人只有秀正,我也不会觉得奇怪,义五郎和三重子的情况也一样。然而三个住在同一个部落的人几乎同时死去,然后正值壮年的外甥也跟着过世,半个月之后,连亲妹妹都离开人世。这些人全都没有就医的机会,我们甚至连他们到底哪里不舒服都不知道,而你却认为这算是正常状况?

敏夫没有回答。刺鼻的烟味似乎让他感到烦躁,只见他眉头深锁不发一言。

个别检视他们的死亡的确找不出什么疑点。老人家的过世本来就很常见,年轻人的猝死也是时有所闻,若只有一两个人去世,或许还没什么好奇怪的。可是短短半个月之内一连死了那么多人,这种不寻常的连续性难道没有任何意义吗?

你到底想说什么?

是不是瘟疫?

静信的质疑让敏夫不由自主地将视线从电视屏幕上移开,然后把手中的烟头捻熄。

你的说话可真复古。

敏夫幽了静信一默,转低了电视机的音量,然后从茶几下方拿出一叠资料。

今年夏天的确死了不少人。

敏夫的手指划过一份又一份的资料。

死者以老人居多,就算将原因全归咎于异常炎热的天气,也有点说不过去。就我所知,在半个月内村子里共有七名村民接连死去,其中包括大川义五郎、村迫秀正、村迫三重子、后藤田秀司、清水惠、安森义一及后藤田吹。

静信点点头。

那么去年一整年总共死了多少人呢?就我所知只有八个人而已,其中有五个人的死亡证明书是我开的,另外三人的死亡报告则是由沟边町的医院转来的。就算村子里还有我不知道的死者,总共加起来也不会超过十个。外场村的平均年龄比全国标准还要高出不少,算是偏高了,相较于去年村子里只有不到十个村民死亡,今年夏天从八月上旬到中旬间,死亡人数就已经直逼去年度的总和了。即使光从数字来看,这也绝对不是正常的现象。

嗯。

问题还不只如此而已。秀司的死因至今未明,表面上虽然是死于心脏衰竭,事实上没人知道他确实的死因。义五郎如此,秀正也是如此,小惠和阿吹更是如此,这五个人全都死得十分突然,而且还死得莫名其妙。警方虽然将三重子婆婆的遗体送去解剖,也没得到令人满意的答案。这七个人当中唯一确定死因的,大概只有义一而已。

敏夫轻轻拍了拍手中的资料。

这种现象实在诡异,而且秀司诗秀正的外甥,阿吹则是秀司的母亲。山入那三人彼此虽然没有血缘关系,却像一家人似的生活在一起。在死因不明的六人当中,只有小惠跟其他的死者完全没有牵连,其他五人的日常生活都没有交集。从这点看来,这一连串的死亡似乎与传播扩散的倾向,唯一的可能性就是他们都是了某种传染病。

静信深深叹了一口气。不明的情况固然令人感到不安,水落石出之后却也未必让人感到舒坦。对于村子来说,这个答案无疑是一项最沉重的打击。

万一真是传染病,那可就麻烦了。

村民的人际关系就像渔网一样紧密地结合在一起。村子里的人家也几乎没有埋设污水下水道,虽然在兼正的争取之下,沟边町拨出经费协助外场村设置污水处理设备,然而还是有少部分的家庭废水直接排放到河川之中。即使自来水管早已假设多年,大部分的村民还是习惯抽取地下水,住在深山里的居民甚至直接将山泉水当成饮用水。村民的墓地遍布村子附近的丘陵,外场村至今仍然保留土葬的习俗。

面对静信的质疑,敏夫只是轻轻的摇摇头。

不见得就是传染病,现在还言之过早。

可是

先别急着下结论。敏夫压低了声音。人不是神仙,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有了预设立场反而会影响判断力,导致事态更加严重。

说的也是,我太急躁了。

以目前的情况而言,的确很像是传染病,然而没有人敢下定论。目前根本找不出症状相符的传染病,连个病名都想不到,只能说情况尚未明朗而已。这种病可能有传染性,也可能没有传染性,可能是病毒所引起的,也有可能是细菌所引起的,更不能忽略寄生虫传染的可能性,或是集体食物中毒的可能。所以我只能说村子里发生了异常状况,除此以外一概无法确定。

静信点点头。

问题的症结就在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当务之急就是找出短时间之内村民大量猝死的原因。

敏夫将病历表从资料堆里翻了出来。

我在八月十二日那天前往清水家替小惠看诊,小惠是前一天,也就是十一日病倒的。据说从搜山那天起,小惠的状况就一直不太好,因此我判断十一日那天就是她发病的日子。十一日之前的那几天,小惠并没有什么明显的症状,至少她的家人没发现她身体不适,小惠本人也不曾抱怨过哪里不舒服。等到家人发现情况不对,请我过去看诊的时候,已经是十二日的午夜,三天之后小惠就死了,因此从发病到死亡的时间,只有短短的四天而已。然而我在十二日当天替小惠看诊的时候,并未发现任何足以致命的症状,当时的她一点都不像得了什么重病。

小惠健康得很,除了贫血之外一点毛病也没有。老实说直到现在,我还是搞不懂为什么她会突然死掉。

敏夫将小惠的病历表丢在桌上,点起另一根香烟。

我不能否定传染的可能性。万一真是传染病,可能会造成难以收拾的局面,因此我们必须立刻展开调查,以便掌握状况。不过事情却没有想象中的容易。

没有想象中的容易?

敏夫点点头。

当时一看到小惠,只觉得她全身上下都没什么精神,好像连开口说话都懒得样子,而且她本人也没感觉到特别的不适。毕竟她唯一的毛病就只是贫血而已,当然不会感到哪里不舒服。如果出现发烧、头疼这些明显的症状,患者本身也会有所察觉,可是若只有疲倦或是全身无力,绝大多数的患者根本不会想到应该看医生。这种传染病的初期症状若这么不明显,事情可就棘手了。

静信点点头,他明白敏夫话中的含意。

没错,全身无力或是容易疲倦本来就很普通,夏天的时候更是常见。有时以为自己好像发烧了,一量体温却发现正常得很,绝大多数的人都有类似的经验。

是啊,一般人不会为了这种小毛病求诊,我们也不希望一有这些小毛病就跑到医院来凑热闹。

若病患也有这种想法,那就更加麻烦了。他们会替自己的不适寻找理由,可能是小感冒,可能是过度疲劳,也有可能是饮酒过量,不管原因是什么,都不会对他们的日常生活造成影响。等到症状加重了,他们顶多稍微休息一下,根本不会想到要去看医生。

病患没有警觉心底却是最大的问题,人们总是认为睡一觉就会好了。可是这种病发作得很快,延误治疗,就会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

就在村民不知道该不该上医院求诊的时候,村子里出现一具死因不明的尸体。敏夫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这具离奇死亡的尸体上面,没有追溯病史的时间,也没有找出死因的余裕,甚至连研究治疗方法的机会也没有,事态就一直恶化下去。若清水家的人当初没请敏夫替小惠看诊,现在摊在静信面前的除了无法解释的连续猝死事件之外,完全摸不出其他的头绪。

这种病已开始并没有明显的症状。敏夫下意识的翻着桌上的资料。小惠的初期症状是贫血。义五郎和秀正的症状不明,不过三重子在两个老人家去世之前曾经到医院拿药,当时就说他们两人的身体状况不太好,似乎得了流行性感冒。

秀司去世之前好像也有同样的症状。阿吹当时说她以为秀司只是得了小感冒,或是轻微中暑而已。

这件事我也知道。阿吹说秀司可能罹患感冒,可是却没有发烧。三重子的说法也一样,他们的共通点就是全身懒洋洋的,没有食欲,脸色也不太好看,硬说是生病也不像,不过看起来就是不太健康的样子。我想这应该也跟贫血有关才对,要不然就是类似贫血所产生的症状。不管怎么说,这种怪病的初期症状都十分轻微,患者的病情却会在短短的几天之内急速恶化,还来不及治疗就溘然而逝。

三重子不是死于猛爆性肝炎吗?

没错。山入的那两位老人家、秀司以及小惠四人的死因不明,阿吹应该是死于急性肾衰竭所引发的尿毒症,至于义一的死因则是吸入性肺炎。村子里一下子死了七个人,我知道的却只有这么一点点。

静信不由得吞了口口水。敏夫需要更加详尽的资料,然而这种怪病所引起的初期症状却十分轻微,往往会被警觉性不高的患者忽视。患者不到医院就诊,敏夫就无法取得临床病例;然而若透过公所向村民宣传就诊的重要性,静信又怕到时会出现一大堆没病也来看医生的村民,毕竟这种怪病的初期症状实在是太不明显了。

敏夫嘟囔了一声,仿佛看穿了静信的心思。

直接向村民公布真相不但没有好处,反而会引起全村的恐慌。若每个人只要出现倦怠,没有食欲或是容易疲倦的症状就跑来就诊,医院势必会被为数众多的患者瘫痪。如果事后证明这真的是一种传染病,医院也会成为最大的传染源。

难道就眼睁睁的看着事态恶化吗?万一真的出现身体不适的症状,还是要请他们到医院就诊才对吧。

这样子哪忙得过来?敏夫叹了口气。我希望真正患病的人不要忽视身体的警讯,赶紧来就诊;我也希望没有得病的人不要大惊小怪,没病都被自己说成有病。问题是他们本身根本无法判断自己是否罹患了这种怪病。

静信点头。不过我还是觉得应该提醒大家才对,至少呼吁大家多注意自己的身体健康。

这么做会有什么结果,我闭着眼睛也猜得出来。不过现在也没有其他的选择,看来只好请求公所的协助了。敏夫深深地叹了口气。我会跟保健课的石田先生商量,请他透过公所呼吁全体村民注意身体保健。这似乎是目前我们唯一能做的了。

以往自成一格的外场村,如今已属于沟边町的一部分。沟边町没有保健中心,外场的保健业务则是由外场办事处的保健课负责。每个部落都设有一个保健课,由公所的保健课负责统筹管理,然而全部的人力却只有石田一人而已。更何况石田所扮演的角色只是忠实的宣导沟边町的政策,本身并不具备任何医疗方面的专业知识,纯粹只是个行政人员,若真的爆发大规模的传染病,光靠石田一人根本控制不了局面。

八月二十三日晚间,静信和敏夫邀请石田到寺院,向他说明当下的情况。刚开始石田还有些半信半疑,然而当敏夫开始叙述事态的严重性之后,顿时让他脸色大变。

去年夏天总共死了四个人,其中六月两人,八月和九月各一人。严格说来,应该说去年我所经手的死亡证明书就只有那四个人而已。八月份的死者是死于心肌梗塞,死亡人数跟往年比较起来并没有特别突兀的地方。然而今年却一连死了七个人,而且现在还只是八月下旬,因此单纯的就人数来比较,今年的死亡人数也比去年整整多出六人。

多出六人

敏夫点点头。

以村子往年的死亡率来说,今年的死亡人数的确是多了一点。当然我也知道光看数字表面并不代表什么,必须经过统计分析才能得出正确的结果;然而不可讳言的是,多达六人的差距的确令人触目惊心。

说得也是。石田忍不住点头赞成,脸上露出六神无主的表情。

所以我敢断定,今年八月村子里一定出了什么状况,结果就是导致比往年高出许多的死亡数字。外场这么个小村子,短短一个月不到的时间居然一连死了七个人,而且绝大多数的死者都是死于突发性的病症,因此我才会猜测村子里可能爆发了集体感染的疾病。

石田以手帕拭去前额的汗水。今天晚上似乎特别闷热,潮湿的空气令人透不过气。石田面前的啤酒早已看不到气泡,只剩下玻璃杯表面的水珠沿着杯缘滴滴滑落。

可惜的是我无法断定村子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异常状况。目前可以确定的是七名死者死前都会出现轻微的症状,然后在短短几天之内急速恶化,最后导致当事人的死亡。而且这种怪病似乎会在近亲之间传播,至少我可以确定感染范围有扩大的倾向。

石田以求助的眼神看着敏夫。

目前还不能确定真的是传染病吧?

没错,我真的不能百分之百确定。然而太过乐观的态度只会让我们错估情势,若那些人真的是死于传染病,到时候铁定会落得不可收拾的局面。因此我个人建议最好还是将这个现象当成传染病来处理。

可是石田又拿起手帕擦汗。随便发布消息,又怕引起村民不必要的恐慌

问题就出在这里。

敏夫叹了一口气。

这种怪病的初期症状十分轻微,万一那些村民陷入恐慌,势必会一窝蜂的跑到医院来求诊,到时医院的运作铁定会瘫痪。若这种怪病真的有传染性,在不知道感染原因和感染途径为何的情况下,蜂拥而至的患者更会将医院变成巨大的感染源。如果情况允许,老实说我反而比较倾向封锁消息。

石田点点头。尾崎医院对外场而言十分重要。总人口数只有一千三百一十九人的小小山村居然有间颇具规模的医院,这是很少见的。这么多年来,尾崎医院一直在替村民的健康把关,大家对医院除了有一份感激之外,更存在着一份道义。除非是尾崎医院主动介绍,否则村民们绝对不会到其它医院求诊,因此一旦发布传染病的消息,全村村民一定会在短时间之内把医院挤得水泄不通。

可是那现在到底该怎么做才好?

看到石田不知所措的模样,静信连忙加以补充。

能不能请石田先生透过保健课对村民发布消息?就说最近天气炎热,请大家多多注意身体健康,我想这样子就可以了。

发布消息不是不可以,只是

我想这么一来,身体不舒服的村民就会尽快赶来医院就诊。

敏夫点点头。

天气一热就没什么食欲,绝大多数的人都只摄取水分,没吃什么东西。这时若保健课发消息,请全体村民三餐定时定量,不要刻意节食,我想应该会收到不错的效果。即使只是单纯的请村民注意身体健康,也能事先预防营养不良所造成的身体不适,这对于临床病例的筛选帮助非常大。

嗯,言之有理。石田以手帕擦擦晒成古铜色的后颈。不过这样就够了吗?需不需要研拟什么对策,以防备感染扩大的情况?

我也很想啊,然而以目前掌握的资讯来说,也没办法定出什么具体的对策,顶多就是呼吁村民不要生饮井水、下田干活的时候自备饮用水或是常洗手之类的而已。事态未明之前最好保持低调,否则只会让村民更加疑神疑鬼。

嗯。

不管怎么说,我们都只能从收集资料开始。村民希望保持死者遗体的完整,别说是医学解剖了,连替死者抽个血都十分不容易。若不在患者变成尸体之前请他们前来医院就诊,我们永远也无法得知村子里到底出了什么状况。

嗯,说的也是。

为了取得足够的资料,我们只能借用石田先生的行政资源。就算最后证实这的确是传染病,先前的准备工作也足以让我们应付可能发生的状况。

要不这样好了,我等一下就前往县立保健所或是町立保健中心,向他们提出相关的报告。

这也是一个办法,不过在没有确认病名的情况下,公所是不会有什么动作的。他们对传染病的认知并不是具有传染性的疾病,而是指卫生法规上明文规定的决定传染病,除非情况真的一发不可收拾,否则很难期望他们会给予什么协助。所以最快的办法就是提出食物中毒或是肝炎大流行的报告,可是万一公所来函询问,我也不好随便捏造一个病名交差。

对对对,这的确很不好办。

所以搜集资料才是当务之急。等到取得有力证据,证明村子里真的爆发传染病之后,再请兼正出面替我们斡旋。

话才刚说完,敏夫立刻皱起眉头。

不过我也很怀疑兼正那个大叔到底能为我们做些什么。

石田不由得频频点头。兼正的前两任当家都担任过沟边町的町长,是地方上颇具影响力的人物。如今老当家于去年不幸病逝,现任当家虽然是沟边町议会的议员,然而跟急公好义的老当家比较起来,还是令人不由感慨一代不如一代。

老当家若还在人世,一切就好办了。石田摇头叹息。说到这里,听说兼正的老当家也是突然过世的呢。

敏夫的表情顿时复杂起来,好像吞了满口的黄莲。

没错,不过我想跟这次的事件没什么关系才对。老当家是去年七月病逝的,一经过了整整一年了。

说的也是我只是突然想起来而已。

不管怎么说,为了搜集足够的病例资料,我们必须设法让患者自己到医院来求诊才行。

嗯,我明白。

石田先生,我想先看看今年夏天应该是七月至今的死者名单。说不定除了我知道的以外,还有其他村民不幸死亡,要是有的话,还请石田先生替我复印一份死亡诊断书。

石田点点头。

我尽量赶在明天给你,最迟不会拖过后天。户籍变更是我在负责的没错,不过调资料出来需要一点时间。

无妨,不要拖过后天就好。

没问题。

敏夫与石田会面的隔天,一样是个闷得令人受不了的大热天,前来医院就诊的医患个个都露出不耐烦的表情,看来老天爷总算有下雨的迹象了。这时门前的安森奈绪来了,她才刚走进诊疗室,敏夫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同样是没什么精神,奈绪的情况却与被酷暑折磨得体力全消的患者不同,只见她仿佛打算回答似的动了动嘴唇,话还没说出口,又不耐烦的闭上了嘴巴,好像连回答都懒的样子。

怎么啦?精神不好吗?

继续问话的敏夫搭上奈绪的手腕,只感到一股异常的冰凉袭上心头。奈绪的脉搏稍微快乐些,不过倒还算正常。凑近一看,敏夫只觉得奈绪的眼神十分涣散,结膜更是混着一丝不正常的青色。

就是全身无力婆婆她说什么都要我来医院一趟。

似乎没有发烧,应该不是感冒才对。什么时候开始不舒服的?

昨天不,今天早上。

到底是什么时候?

今天早上一起床,我就觉得全身怪怪的。大概是昨晚太热了没睡好的关系吧?不过我婆婆倒是从昨天开始,就一直问我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歪着脑袋的敏夫只觉得奈绪的说法有点奇怪。

意思是你昨天还不觉得身体不舒服是吗?

我也不知道。听我婆婆这么一说,倒是有种提不起劲的感觉整个脑袋昏昏沉沉的,一整天都在发呆。

看来也似乎如此。敏夫点点头。有没有心悸或是呼吸急促的现象?

敏夫一边询问,一边替奈绪把脉。脉搏似乎稍嫌弱了点,不太容易找到。

呃我也不太清楚。

食欲如何?

没什么食欲。奈绪回答的声音小得令人几乎听不见。翻开眼皮检查眼睑,没什么血色,指甲也呈现灰白。为了保险起见,敏夫请奈绪张开嘴巴检查口腔粘膜,结果发现奈绪德口腔壁半点血色也没有,就跟小惠当时的状况一样。

站起来的时候会不会头晕。

有一点。

生理期正常吧?现在正值生理期吗?

奈绪点点头。

看来你似乎有点贫血。敏夫说完之后,又不忘补上一句。不过为了小心起见,我还是要请你做个详细检查。还有没有其他特别不舒服的地方?

没有。

于是敏夫请奈绪到隔壁的诊疗室脱去身上的衣物,并且指示护士清美前去测量身高、体重、血压、脉搏以及体温。

清美测量完毕的时候,敏夫正替另一名患者看病。奈绪德血压偏低,脉搏稍快,有点轻微发烧,除此以外别无异状。脸色虽然有点苍白,倒还不到黄疸的程度,更看不见需要特别注意的紫色斑点。指甲和舌头一切正常,毛发也没有异常脱落的现象。

请你稍微半蹲。最近上厕所的时候,有没有想尿却尿不出来的情况?

没有。

敏夫一边点头,一边用手检查奈绪的肝脏下缘,却没感觉到什么异状。

尿液的颜色呢?有没有带血或是偏褐色?

应该没有吧。

奈绪的回答半点力气也没有。敏夫一边询问她的个人病史、家族病史以及生活习惯,一边巨细靡遗的进行触诊。脾脏似乎没有肿大的迹象,不过头部、腋下的淋巴结有点肿胀。拿起听诊器的敏夫没有听见心脏或是静脉的杂音,一切的迹象都显示奈绪只是普通的贫血而已。

我想应该是贫血引起的倦怠。敏夫请奈绪将衣服穿上。不过内脏出血也会引起贫血的症状,所以还是照张X光比较保险。

看到奈绪点点头之后,敏夫转头向清美做出指示。

胸腔和腹部的XP,验尿验血。记得各留两份检体,一份留在医院,一份送去检验所。对了,还要做骨髓穿刺。

骨髓穿刺?胸骨吗?

清美的表情十分讶异。

嗯,顺便做末梢血和穿刺液的扶片样本。无视于清美怀疑的眼神,敏夫转头对奈绪露出微笑。做骨髓穿刺的时候可能会有点痛,不过不会有任何危险。我先开一点维他命给你,三天之后再到医院来复诊。不过敏夫加重语气。如果明天早上情况没有好转,或是开始发烧,请你一定要马上来找我。

奈绪点点头,脸上的表情十分无所谓,仿佛敏夫只是在跟她谈论别人的病情。她的漠不关心让敏夫感到非常不安。看着奈绪在清美的催促下离开诊疗室后,安代小声地询问敏夫。

院长,是不是碰到什么棘手的难题?

敏夫笑着耸耸肩膀。

若真是什么棘手的难题,我早就丢给国立医院啦!做这些检查只是为了保险起见,没什么其他的用意。

可是

敏夫摇摇手,制止安代继续说下去。

若只是普通的感冒或是肾炎,我也不会这么小心。奈绪的症状看起来只是贫血而已,而且还是普通的贫血,照理说根本不需要这么兴师动众。可是奈绪德症状跟小惠去世前一模一样,怎能不小心谨慎?

安代点点头,仿佛能够体会敏夫的意思。

我可不想事后再后悔。

说的也是。

田中先生,请你帮个忙好吗?

保健课的石田突如其来的请求,让田中良和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反应。石田表示想知道七月以来到底死了哪些人,然而现在并不是人口普查的时间,本月份的人口推计也早就已经结束了。好奇的田中问石田为什么想知道这个,得到的答案却十分含糊不清,不过田中还是答应了石田的请托。

只要拷贝死者名册里面的死亡证明书就好了吧?什么事情那么神秘啊?

也不是什么大事,我只是想调查一些事情而已。这件事我不想闹大,所以才会私下请你帮个忙。

田中点点头。趁着办事处其他职员出外用餐的时候,他将死亡证明书的卷宗夹抽了出来。

几颗雨滴打在办事处的玻璃窗。凝聚了一整个上午的水气终于达到了饱和,争先恐后的化作水滴从空中倾泻而下这是田中对这场午后雷阵雨的感觉。豆大的雨滴纷纷落下,不一会儿就变成倾盆大雨,滋润久旱不雨的大地。空无一人的办事处很快就被密布的乌云笼罩。

田中抱着卷宗走回自己的位置。翻开卷宗之后,第一个映入眼帘的名字是清水隆司。田中并不认识这个人。四十一岁,沟边町综合医院所开立的死亡证明。清水隆司的前面是一个叫做后藤田吹得老婆婆,接下来则是大冢康幸。

田中不由得皱起双眉。大冢康幸市大冢木料厂的少东家,虽然不隶属于同一个治丧委员会,不过大冢家算是邻居,当时田中也去参加了葬礼。

(今年的丧失可真多啊)

大冢康幸去世之前没多久,清水惠也死了,如今她的死亡证明书就钉在大冢康幸之下。小惠是女儿的好友,比女儿大一岁,今天也才刚升上高中。清水家的悲痛固然可以理解,然而痛失好友的女儿也同样让人同情。

在清水惠之前去世的,就是那三个住在山入引起一阵骚动的老人家。

田中突然停下翻阅卷宗的手,他隐约察觉出石田想要调查的是什么。今年夏天真的死太多人了。清水惠之前是个住在中外场的青年,以及山入的那三名老人。再往前推的话,好像还有个住在上外场的人也是在前阵子过世的。这些人的死亡全都发生在八月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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