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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节 chapter3:击坠记号与死后之恋(1 / 2)

虚轴少女 藤原佑 更新时间 2021-09-06

 梅雨季尚未结束的湿气和热气依然存在,但是从七夕到现在都没下过雨。

距离七月七日姬岛姬自杀未遂,里绪和那个家伙打了一场的那天,已经过了三天。七月十日。

围绕在我们周遭的状况依然没有进展。

里绪依然没有好转,还是处於昏睡状态。根据佐伯妮雅的说法,她正在一点一滴恢复,但是要恢复到能用「有识分体(分裂症)」完全逼出病灶,还需要一段时间,目前最大的关键就在里绪的体力能否维持到那时。

三天前的那通电话,我没向任何人提起。

那个家伙说,他把伤害里绪的虚轴交给别人接下来就看我先找出对方,或是等对方来找我麻烦。总之只要杀了那个人,就可以救里绪。不过我认为这种游戏般的攻防,还是暂时先对其他人保密比较好。

原因是速见殊子。

姬岛姬也还没醒来。正确的说法是速见殊子还没有加以处理,而且说什么她都不肯。这正是我决定保密的原因。

事实上,我正在怀疑殊子。

我想有可能是珠子为了某种目的,操纵姬岛姬去自杀。假如殊子在我不知道时和无限回廊有了挂勾就能够解释姬岛姬的自杀和对里绪的攻击行动为什么会同时发生,殊子不想让她醒来也很合理。

只是这种可能性也未免太低了。

如果是殊子想让她自杀,根本不可能仅止於未遂。再加上我对殊子的了解,以她的个性也不会用这种拐弯抹角的方式下手。

总之姬岛那边有硝子每天过去探望,万一有什么问题,她应该也会发现。

在还没掌握无限回廊的行踪之前,根本无法采取任何行动。

万一殊子和那个家伙真的有所挂勾,也不太可能突然有所行动。但是那个家伙究竟有什么打算是想趁虚而入,还是只想试试我能不能找出敌人关於这点我不知道。

目前能做的只有监视姬岛姬,这让我感到有点焦虑。

「我真是没用」

我坐在游泳池畔,轻声自言自语。

现在正在上体育课上课内容是游泳。

游泳课相当轻松,老师也只是在一旁看著学生。游泳池单趟二十五公尺,每个人在各自的水道游来游去。不想游的人就像我一样在池里玩水,只要别闹得太夸张,老师也不会多管闲事。老实说,我很感谢这种上课方式。现在的我没有游泳玩乐的心情,希望能够尽量把时间用在思考上因为不知道里绪还能平安多久,不禁为之著急。

我的附近扬起一阵水花,一个晒得很黑的大个子浮出水面。

「噗哈!」

是良司,他靠在游泳池畔大口喘气,然後问我:

「喂、晶!你有没有看到!?」

我将自己的意识拉回来,反问他一句:

「看到什么?」

「喂你没在看吗1?我刚才闭气游了五十公尺耶!」

良司的肩膀因为喘气而上下移动,头发也在滴水,看起来很像哪里来的妖怪。而且

「五十公尺?」

这里可是二十五公尺的游泳池。

「对啊!我没有换气就能够来回。」

我一句话也没说,只是望著这个湿答答的大个子。

二十五公尺就算了,我还可以理解,虽然觉得这样已经很难了,不过还在理解范围之内。可是你跟我说游了二十五公尺的两倍?

「良司」

「干嘛?我优秀的体能吓到你了?」

「等一下请你吃小黄瓜。」

「啥?」

「我就觉得你很像某种生物,看到你的发型就更加肯定头上的盘子藏哪去了?」

「晶,你这个家伙」

「你一定是从小就发挥基因里的相扑本能,用来学习柔道吧?」

「原来如此,你就这么想死啊。」

我调侃了半天,他终於有了反应,脸部肌肉开始抽搐。既然课业成绩这么好,我还希望他的反应能够更快一点。

「你的死因就是溺毙!」

良司在游泳池畔抓住我的脚,就在我心想不妙之时

「噗哈!」

刚才的情景又重演一遍只不过这次换成隔壁的水道,浮出水面的人变成身材高姚的女生。她抹掉脸上的水,拿下泳帽,露出绑在後脑勺的长发,一面喘著气一面环顾四周。

「嘿、城岛!你有没有看到!?」

找到我的芹菜在水里对我大喊,看起来十分高兴:

「我潜水游了二十五公尺!」

「这里又一只。」

「什么?你有没有看到?有没有嘛?我很厉害吧?」

看到她自豪地在水里跳动,良司不由得僵硬动弹不得。看来是身穿泳装的模样对他太过刺激了吧?虽然是学校的制式泳装。我趁著这个好机会甩开他的手,对著芹菜说道:

「看来得请第二根小黄瓜了。」

「什么,你在说什么啊?」

大概是发现我没在注意,芹菜的双手搭在池边,用力撑起身体,腾空转身坐上来:

「呼累死我了。」

良司一声不响蹬墙游出去,这次是自由式。八成是因为害羞而逃跑,一点也不像高二男生。再怎么晚熟,也不应该这么夸张吧?

「这个季节就属这堂课最让人期待了」

不知道是不是游累了,芹菜就坐在我身旁,脚浸在水里打水,仰头看著天空。

我侧目看了她一眼好像稍微能够体会良司的心情。大概是因为上课的独特气氛,总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城岛,你不游吗?」

「喔是啊。」

「为什么?你会游吧?」

「因为游泳会很累,很麻烦。」

「什么嘛,又不是老头子。」

芹菜放声大笑,不过立刻眉头深锁。

「嗯?怎么了?」

听我这么一问,芹菜一脸有点想亏我,又有点生气地说:

「你该不会一直在看女生的泳装吧?」

「啊』

她的一句话,让我反射性地看了一下芹菜。

不知道是因为原本没注意,还是因为平常身边的人都是娇小的硝子该怎么说,就是这样打量她的泳装打扮,总觉得

「森町」

「怎、怎么了?」

我为了掩饰自己突然加速的心跳,刻意转过头小声说道:

「不知不觉你也长大了。」

身旁的气氛一变,我也做好心理准备。接下来芹菜应该会红著脸骂我笨蛋,然後把我踢到游泳池里。这是我的预测,而且这么一来也可以解决这个场面,只是双方有点难为情。

然而我的身旁却传来一声轻轻的落水声。

「咦?」

我回头一看,芹菜已经跳到游泳池里。不是把我推下水,反而像是要隐藏自己,双手还护在胸前。

「笨蛋」

声音小到被水声盖过。

「啊咦?」

芹菜就这样潜入水中,钻过分界浮绳,游到隔壁的水道。

浮出水面回头看了我一眼,这才一脸尴尬地转过头,游著自由式离开。

「呃」

这下子我该如何是好?

我只能抓抓头,不知道该怎么办。这该说我判断错误?还是见识浅薄?

「喂、你还是不游啊?」

又来回了一趟的良司拾起头问我。

「是啊今天不打算游。」

嘴巴虽然这么回答,但我也知道自己心不在焉。

「这样啊。」

良司没有发现我的奇妙态度,只是放松身体,浮在水里休息。

「天气明明这么热,你真是怪胎。难道你不会游泳?」

「不、我会游。」

「可是你也太白了。多晒点太阳吧。」

有人能够闲聊真是太好了。於是我也转换心情,对著良司露出笑容:

「是你太黑了。你真的是黄种人吗?」

「这个嘛其实混了一半别的血统。」

「咦?真的假的?」

「假的。」

很好恢复到原来的状况了。

我用脚把褐色肌**子踩到水里。良司连忙抓住边缘,嘴里叫著「喂、白痴,快住手!」我们闹了一阵子之後,良司的视线又停在二十五公尺外的对面。

我跟著看过去,看见上岸的芹菜和穿著体育服的鸳野在亚。

良司干嘛看过去,害我又想起芹菜刚才的表情。我为了将脑中影像甩开,忍不住低下头来。见到我低头,良司的脸上又是一阵抽搐,一定是在想被我发现他正在偷看芹菜。

现场显得很尴尬。

「你、你看!」

良司打破沉默:

「鸳野没有游泳,会不会是身体不舒服啊?」

他的视线还是固定在芹菜身上,嘴巴却顾左右而言他。大概是在情急之下,突然想要掩饰自己的难为情吧?

但是这句话也让我浑身无力。

「喂、良司。」

「嗯?怎么?」

「你是国中生吗?」

不对,竟然说出这种话,已经比国中生还惨了。

「啊」

良司终於发现自己说错话,这次真的完全僵硬。

「白痴」

「抱歉。」

这下子真是伤脑筋,无计可施的我只好越过良司跳进水中。

真是的,我本来不打算游的。

七月十日。天气和往年差不多,不适指数超过标准值。

闷热的空气在中午过後变得更加严重。尽管我没有感情,这种黏在肌肤上的潮湿感觉,以及稍微一动就很容易流汗的状况,对我的活动还是有不良影响。再加上三天前主人接到的电话这让我在上课之中开始思考其他事。

小公主还没醒来。

尽管如此,同班同学还是过著一如往常的日常生活,八重和小君也没有特地请假。

这也当然,她们的记忆都经过殊子窜改。小公主并不是自杀,而是出车祸受伤。虽然意识尚未恢复,但是伤势很轻,也没有撞到头八重和小君都认为她住院的原因是这样。

因此她们只在每天放学之後过去探病。我一起过去除了采病,也因为主人推测小公主有遭到虚轴附身的可能,所以顺便监视。

话虽如此,小公主的意识尚未恢复仍是事实。

光是这样就足以令她们意志消沉即使目前是午休时间,我们之间却没有对话。从前天开始就是如此。

「唉」

吃完午餐的小君望著窗外,重重叹了口气。

平常的此时,应该是小公主会开口说些「君子,我昨天借你的漫画看了吗?」之类的话,转移小君的注意力。

现在的她没办法说,八重也沉默不语。

我和八重都不是有人沮丧时会出声关切的人。就连这种日常对话也必须依靠小公主才行。

「小君。」

我试著dai理她的工作。

「什么事?」

「第五、六堂的音乐课要考直笛。你有练习吗?」

「嗯算是有啦」

她最擅长以无关紧要的话题转移注意力。没问题,我记得她的招式,应该行得通。

「硝子呢?」

「我没问题。我才不像小君那么笨拙。」

「嗯说得也是」

可是小君的回答却很心不在焉。

依照平常的步骤,这个时候应该要反抗我的说词,但是她没有这么做。

「硝子」

不发一语的八重叫了我的名字。

「你不用勉强也没关系。」

勉强对我来说太过勉强吗?

一定是这样。

因为我没有所谓的感情,无法体会人心的微妙之处。

这是沟通失调,希望小君没有因为我的话受伤。

「说得也是。」

我开始思考。像这样沟通失败时,伸出援手的人一定是小公主。

「什么嘛!君子,我可是练了很久喔?硝子的演奏的确很精准,不过就是有点机械。听过我的艺术演奏,一定让你为之震撼!」听到她这么说,小君的心情就会好一点,回她一句:「嗯可是小公主是前卫艺术吧」於是小公主就会噘起嘴巴:「你这是什么意思?」最後再由八重冷静地小声补上一句:「就是乱吹。」如此一来就算顺利完成对话。

我重新认识我们原本的关系有多么均衡。

只用三个月再多一点的时间所建立的人际关系,对我来说应该没有太大的意义。在我原本的认知中,这只是为了度过不习惯的日常而建立的暂时关系:只是主人为了对身为虚轴、身为机械的我植入感情所准备的拼凑虚构

然而这些成员并不在主人的准备当中。

八重、小君、小公主。虽然促成的契机只是形势所趋,但仅有十六名的女学生里,却自然形成我们这个小团体。

这三个人并不是主人挑选,而是我自己的选择,进而成为朋友。

这可能是第一次。

是我第一次自己做选择,不是主人的给予。

是身为被动式机械的我,在来到这个世界之後,首次王动建立的事物。

「八重,小君」

我近乎反射性地开口:

「真希望小公主可以快点回来。」

这句话对机械来说,实在太过抽象、太像人类。

「就是啊。」

但是小君紧紧握住我的手。

「嗯」

八重也轻拍我的头。

就像对人类、对朋友会做的动作。

我、在这个身体里的本体「全一」

忽然针对她们所触碰的实轴活动体,也就是这个少女的身体,开始思考。

这个身体和这个世界的人类并没有太大差别,主要成分都是蛋白质和水。

这是我这部机械在前来实轴之际取得的**,同时也是制造出我的虚轴世界,最後一个人类的身体。

我问过她

你在这个时候会想些什么?

她没有回答,但是她一定会这么说。

这点小事你自己想吧。

「没错。」

「嗯。她一定马上就会回来」

听见我的回答,小君也回答我。

我的嘴巴不由得露出缓和的弧度。

过了下午五点,教室里面没有半个人。在校的学生大概都去参加社团活动,而且现在距离考试还很久,不会有人特地留在教室里念书。再说八月以前学校不会开冷气,还不如回到自己的家里比较凉快。

因此现在的教室,是最适合找人聊秘密的地方。

「我实在不太有兴趣。」

「你给我闭嘴听好。」

放学之後,我把速见殊子叫到二年三班的教室,找她谈论那件事。

「所以你把我叫到这里到底有什么事啊,晶?」

殊子以粗鲁姿势坐在桌上抓头,一副嫌麻烦的样子。看到她如此放松,我的表情并没有跟著松懈,而是瞪著她:

「老实说,我在怀疑你。」

我对著眼前的速见殊子摊牌。

这是我思考三天的结论。

三天前那次对里绪的攻击,对我来说是趁我不备所发生的事。

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全是因为我的思虑浅薄。

里绪、殊子、佐伯妮雅,甚至是过去曾经与我为敌的舞鹤我无意之间把她们排除在思考之外。在内心的某个角落,我的确是把她们和无限回廊加以切割。然後在这样的基础上,把她们当成自己能够掌控的异己,当成自己手中的棋子。

明知道这么做在那个家伙攻击里绪等人时,会削弱我的力量。

明知道如果她们和那个家伙联手,将会对我造成重大的威胁。

在这样的前提之下,三天前的一连串事件将会呈现完全不同的面貌。

无限回廊攻击里绪。

还有同一天发生的姬岛姬自杀未遂事件。

我也想过观察一阵子再说,但是与其那样心有芥蒂提防她,倒不如直接跟她确认。而且这样也能当成一种牵制。

「唉呀呀。」

殊子不为所动。至少表面上看不出来有所动摇。

「我有几个理由。」

我看著她的表情和动作,小心选择我的用字:

「首先是姬岛姬自杀未遂和里绪的那件事,发生在同一天。」

殊子的个性的确难以捉摸,但是我至少还能看出她在面对问题有什么反应、有什么变化。

「接下来姬岛姬是你的情人,更是硝子的朋友。要是她出了什么事,可以造成硝子的混乱进而造成我们的混乱。」

「喔所以你的意思是说,我是为了加害硝子才和她交往?」

虽然殊子大可对我发脾气,不过她还是笑著应付。

「你要这么想也无所谓。」

我继续说下去:

「然後是最後一个疑点。你为什么不将姬岛姬复原?」

殊子像平常一样耸肩说道:

「我昨天不是说过了吗?我也有自己的想法。如果遇到意外就算了但这是她自己的选择。我不知道她为什么寻死,不过若是硬把她带回现实,会让她」

「我再说得明白一点,『闹钟(忐忑不安)』。」

即使我打断她的话,她的态度依然没有改变。

「你能够操控人心。」

继续讲下去只会变成闹剧。

「那又怎样?」

所以我用虚轴的形式名叫她,而不是她的姓名。这下子她总算收起笑容。

所以我吸了一口气,又吐出来,然後直接说道:

「你有这种能力就算是你设计姬岛姬自杀,我也不会感到意外。而且如果有人为了攻击我们而拜托你这样做,你也真的照做,那么对我来说就是非常严重的障碍。」

「呼。」

过了半晌,殊子终於长叹一口气:

「我还真是不受信任。算了,这大概也是没办法的事。」

「你说什么?没办法的事?」

这是什么意思?我不由得皱起眉头。

然而

「嗯。因为晶相信我嘛。」

「你说什么?」

她的回答出乎我的意料。而且接下来的话语和脸上的笑容,又恢复平常的她:

「因为你相信我,所以不想被我背叛。我知道的,城岛晶你还以为自己只是在巧妙利用我们。你是这样分析自己的感情吧?」

听她的说法,我的思考为之停顿。

「可是我认为你在对自己说谎。」

她对著沉默不语的我咧嘴一笑:

「晶,你喜欢我吧?」

「这!?」

这个女人在说什么?

「唉呀,我是逗你的。」

殊子还是一脸胆大无畏的笑容:

「我要说的不只我。也就是说,你一方面不把我们当成自己人,一方面又喜欢上我们吧?即使总有一天非得杀了我们,可是在你心里却不这么想。因为你的定位和我们很相近,无意识间渴望理解我们。而且也把我们当成朋友一样喜欢。」

她依然坐在桌上,一只手比成的形状,对著我「碰!」开枪:

「就是因为这样,你才会怀疑我。也是因为这样,才会直接找我确认。」

不对

才没有这回事,这家伙在说什么?

我只是为了利用这些家伙,才把她们放在自己看得见的范围。里绪的确是我重要的朋友,但那只是例外。珠子、舞鹤、佐伯我可不记得有把她们当成朋友,才没有这回事。

我是计算过她们背叛的可能性之後,才会巧妙利用她们。

考虑过她们的背叛之後,认为利益大於风险才选择「相信」。

我应该是这种人。

可是我的心里虽然这么想,嘴巴却说不出话来。

「里绪还以为你已经彻底不正常但是我的见解完全不同,城岛晶。你正常得很。你还坚守身为人的底线,否则也无法公然说出守护日常这种傻话。你听好了,对我们虚轴来说日常早就已经结束,就像饮料喝完之後剩下的空罐一样,根本没什么好坚持。而你却对那种只能当成垃圾的东西有兴趣、执著於那种东西这就是你还是人的证据。」

「你」

面对笑容可掬的殊子,我终於挤出一句话:

「你的情况又该怎么说,速见殊子?你的日常比如说姬岛姬好了,对你来说也是可有可无的东西吗?」

「这个嘛晶,你看过《岁月的泡沫》吗?」

不予理会的殊子虽然改变话题,实际上还是延续原本的话题。

「鲍里斯维昂的?」

「没错。你觉得故事里面,当柯嫘的肺部长出莲花时高兰到底希不希望柯嫘好起来呢?」

她把姬岛姬比喻成受到病魔侵蚀的柯嫘,把自己当成她的情人高兰吗?

我一面思考这个谜题的含意,一面回答:

「我不知道。不过至少柯嫘如果没有生病,他们会过得很幸福。」

「就是这样。这个『幸福』就是我的缺陷。」

缺陷。

殊子望著窗外,说得相当暧昧:

「我爱上柯嫘,但是就算柯嫘的肺部长出莲花,我也不认为有多不幸。我是很难过,为了柯嫘我可以培育枪械,也愿意去做事先告知死者的工作。可是就算这样,我也不想找回以前的幸福。因为我已经是脱离日常的人。该怎么说假设隔天的死者名单出现柯嫘的名字但是只要不通知她的家人就不会死,你觉得高兰会怎么做?」

肺部长出莲花,危在旦夕的柯螺,也是高兰的情人。

钱全部花在治疗上面,最後高兰做起报丧的工作,去通知隔天将死之人的家属。终於有一天,高兰在死亡预定名单当中,发现柯嫘的名字她现在的意思是说,如果在灭亡途中能够停住时间,应该怎么做吗?如果能将卧病在床的情人留在自己身边,又应该怎么做?

灭亡无法倒回,但是能够停止这就是殊子想说的话吗?

「可是啊。」

正当我在沉思之时,一脸开心的殊子笑了。她从桌上跳下来,拍拍裙子之後就忽然往我身边靠过来

「晶。」

「咦?」

趁我还在发愣的时候,用细长的手指抚摸我的下巴,嘴唇之间的距离就像即将接吻然後眯上猫科野兽一般的眼眸,在我耳边细语:

「其实我有一点想让你的胸口开出莲花喔?」

「你!」

我察觉到她的言下之意,不禁一阵慌乱。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呵呵,真可爱我就是喜欢你这样。」

我不由得往後一退,挥开殊子的手,但是她不为所动。

「不过我还是觉得你小心一点比较好。」

我们的近距离接触,不到一秒钟就结束了。

离开的殊子一个转身,直接朝教室外面走出去。

「等」

我的话还没说完,她就抢先说道:

「要是太过在意别的事物,小心你重要的人肺里也会开出莲花喔。」

一句充满譬喻与教训意味,但是恐怕没有任何意义的话。

情急之下,我也用同样的语气朝著背对我的殊子开口:

「你才应该小心,学姊。柯嫘至少柯嫘本人想要恢复健康,这点我敢肯定。」

「我会铭记在心的。」

她离开了教室。

经历一场充满隐晦、欺瞒、诡辩的唇枪舌战,最後我还是没有得到确实答案不过我隐约觉得,或许可以相信殊子。

「唉真是的。」

我用力叹了一口气。

我完全被她玩弄於股掌之间。

话虽如此我还是成功制止她的行动。就算速见殊子真的和无限回廊勾结,现在也知道我在提防她,如此一来就能够限制她的行动。

我一面这么想,一面拿起书包准备过去探望里绪。就在这个时候

「啊、那、我」

随著小到快要听不见的人声,响起微弱的碰撞声。在殊子离开的反方向,也就是教室前方的

门口,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影。

我瞬间紧张起来。仔细一看,背光站立的人影是我认识的人。

她是我的同班同学,也是芹菜的好友

「鸳野?」

鸳野在亚。

「你怎么了?」

我稍微保持警戒,怕她听见刚才的对话。当然我和殊子说话的音量没有大到会传到教室外面,而且内容就算被听见也无所谓。

「啊、那个」

但是她看起来异常慌张。

不这大概是她正常的表现。於是我若无其事地发问:

「鸳野有东西忘记拿吗?」

「啊、那个、呃、喔,对!」

她挺起瑟缩的背脊,又慢慢缩起来:

「我的课本、好像、放在柜子里」

低著头的她,双手慢慢握在胸前,手指动个不停。

我无法立即判断话中的真假。

话虽如此应该不用过於戒备。这一个月以来,里绪至少确认了学校里面九成的学生,其中也包括她。她不是虚轴。

「这样啊窗户都锁好了,东西拿了就可以直接回去。」

一脸笑容的我朝著她所在的教室门口走去。不知为何,她看起来还是十分紧张。

我刚才和殊子交谈的过程,该不会真的都被她看到了吧?

我一边在心里咂舌,一边定过欲言又止的鸳野身边,来到走廊上。

「啊」

我的视野出现一个意想不到的人物,让我停下脚步。

「啊、那那个」

鸳野似乎想要出声解释什么,但是我无法回应。

前方大约十五公尺的地方,有一个人影飞也似地从走廊转角冲下楼梯。

那个将头发在头顶绑成一束的高个子身影,我绝对不会认错

我不禁开始苦恼:

「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出现」

「那、那个我们不是故意忌偷看的」

「嗯,没关系。」

我自认说得很平淡,不过自己也知道现在有多么狼狈。

没察觉到她们的气息,是我自己的错。

「呃、那个,城岛同」

我独自迈开脚步,就算听见鸳野在我背後打算说些什么,也只是举手示意,便快步追赶离去的人影。从二楼走下楼梯来到一楼,走到校舍门口终於看见她在鞋柜前方,正打算伸手拿出鞋子,於是悄悄站到她的身边。

「你、你怎么没事,你、你现在才要回家?」

她森町芹菜看见我,显得十分惊慌失措。

「喔对啊。」

我说完之後才突然想到,就算追上又如何?

情急之下只顾著追在芹菜身後,可是我只不过是她的青梅竹马。我原本想要跟她解释清楚,解开她的误会,但是即使解释又能怎样?

或许芹菜的确看见我和速见殊子对话,但是这对她来说,到底有什么意义?我完全没有想到这一点。

但是

刚才教室那里只有鸳野在亚,感觉像是来不及逃跑。

也就是说芹菜把鸳野丢在原地,一个人跑走。如果是这样,就表示芹菜根本顾不了鸳野,这表示她

「刚才我好像在二楼走廊上看到你。」

即使想了这么多,脱口而出的内容还是这么直接。

「咦?你看错了吧?」

芹菜的回答却是如此疏远。她明显是在说谎,甚至没想到她把鸳野一个人丢在那里。

我无意间回想起来今天游泳课时,我所看见那个完全不像她的举动。

加上现在这副狼狈的表情,也很不像她。

该不会尽管我在心里否定,还是想著那个万一的可能性。

於是我下定决心开口:

「刚才那个只是我认识的学姊。那家伙很喜欢跟人装熟,对谁都是一样。」

芹菜立刻反问:

「你都用『那家伙』来称呼学姊吗?」

「啊、不,不是那样」

「你刚才说看到我,真的是认错人了。」

见到我支吾其词,芹菜又补上一句。从她平常的模样很难想像她会有这么阴郁的声音。她别过视线,似乎有点生气。

「我不可能认错森町。」

「咦?你的意思是」

我的这句话让她的声音开朗起来,只是维持不了多久又开始自言自语:

「啊因为我们是青梅竹马」

声音小到几乎听不见,恐怕是无意识之间脱口而出。

芹菜忽然露出刻意的笑容「啊哈哈!」笑了几声:

「说得也是。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就算不愿意也会记得我。」

「啊不。」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并且在心里想著不是这样。

这是因为我一直看著芹菜。

没错,一开始或许是因为我们从小就在一起。但是当年的我并不是因为芹菜一直出现在我的面前,我才会看著她。

在硝子还没来我家以前。硝子还没出现在我面前,我还没成为固定剂之前。

有一段时期,我的确很在意她的笑容、动作、头发、一举一动,我的视线一直追著她。如今这些只剩下记忆,当时的感情已经完全从我心中消失已经在我成为硝子的固定剂之後,成为我的缺陷。不过我还是记得过去只是看著她,就会心跳加速的事实。

我无法唤回当时的心跳,但是依然记得。

所以我决定就算失去当时的感情,也要珍惜那段往事。

因为芹菜是我仅剩的日常,是我唯一赖以与日常相系的细线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原本打算这么说:

我能够一眼认出她的背影,并不只是因为相处的时间很久。

然而我的理性却不让我说。

说不出口。

她对我很重要。虽然这句话的含意已经和过去不同,我还是想著一定要保护她。

但是话虽如此,我却不能和她太过亲密,必须保持应有的距离。

已经脱离日常的我,就连接近芹菜也不行。

「算了,这也没什么不好吧?」

脸上若无其事的笑容足装出来的。

我一眼就能看穿,只看她的脸就知道。

「我知道那位学姊不是你的女朋友。因为小晶不会为了这种事情说谎吧?而且这跟我也没多大关系」

芹菜说得很落寞。

关系可大了我好想这么说,但是这句话绝对不能说出口。

的确没关系我应该这么说,但是我连这句话都说不出口。

我知道了,从她刚才体育课露出的表情,到现在的举动。

不,不对。

我大概打从一开始就察觉到了。

察觉到芹菜对我的感觉。

我这个从小和她一起长大的人,对她来说不只是青梅竹马

「那我走了,我还有社团活动呢。明天见!」

芹菜说得很有精神,用力对我挥手。

她还是没想起鸳野。再怎么不愿意,我都看得出来她在硬撑。

「嗯。」

我硬是摆出笑容,举起手回应她。

全部都是假的,双方都很清楚对方是假的。

这大概是种体贴的虚假,也因此更为残酷。

等到芹菜离开我的视线,我将球鞋抛向玄关。

球鞋空转了几圈,鞋底朝上停了下来。

前来更换点滴的护士说声「探病时间快结束了」我们才发现时间已经接近结束时刻。我一面察觉到自己将体内时钟置於认知范围之外的功能缺陷,一面站起来。

我和八重、小君三个人一起走出病房,前往医院前的公车站牌。

这里是我们的解散地点。小君家是在市郊的公寓,八重家是学校附近的住宅区,我家和八重家同一个方向,平常会一起搭公车,不过今晚八重说她有事。

我偷偷问她是不是要去约会,她便涨得满脸通红。最近八重忙著来看小公主,好像没见到什么面,听说今天是为了补偿对方,两个人约在外面吃饭。因为看她在医院换上便服我就猜到了,所以只给了她一句忠告,要她注意别太晚,以免遇上辅导处分。

我搭的车最晚到,所以现在的我是一个人。

我坐在长椅上确认目前时刻。晚问七点四十一分,公车将在五分钟之後到站。

在这段期间遭受无限回廊,或是与之亲近的虚轴攻击的可能性并不是零。因此我继续对四周保持警戒,专心等待五分钟过去。

话说回来,待在病房看著尚未清醒的小公主,在这段时间里无疑对八重和小君造成压力从这方面来说,这三天不能算是没有问题。

为什么小公主会自杀?警察只有第一天来过病房,因此我也不清楚警方的搜查是否有进展。与虚轴有关,进而与无限回廊有关的可能性也不小,所以我也研究过是否应该询问小公主的双亲。但是基於伦理和他们两位不稳定的精神状况,结果我还是无法询问。

像这个时候,请殊子出马是最有效率的做法但是她最麻烦的地方,就是不见得会依照我们的期望行动。我曾经提出用「亲一下」作为交换,还是被她蒙混过去。当然,我没有告诉主人这件事。

追根究柢,小公主为什么会想要自杀?

根据我收集的情报,组织并未看见的现场影像在脑中播放。

小公主独自一人站在楼顶。

她穿著制服,走在水泥地上。

四下无人,孤独的她跨上围墙。

一个人从大楼楼顶掉到柏油路上

虽然串成一段影像,但是不具任何真实性。

根据我得到的小公主人格资料,和自杀这种概念有所冲突。

更别说是理山,我根本无法推测。

正当我想著这些的同时,察觉有个人影从我背後走近。体型、举止都和我的已知资料相符,於是我头也不回地问道:

「有什么事吗?」

「我还以为你疏於防备,没想到还是没有可乘之机。」

我的问题换来一句自以为是的话,接著舞鹤蜜便绕过长椅,站在我的面前:

「不愧是机械娃娃,该不会连背後也有眼睛吧?」

「我的三度空间热源感应,不需藉助有机体的视觉也能够进行确认。由於效率不彰,平常很少使用但是现在处於警戒状态。」

「因为无限回廊可能出现?」

「是的你特地前来有什么事吗?」

她的住处距离医院不算近。看她身上穿著制服,应该还没回家。

「天色晚了,你的父母会担心。」

「哼、不需要你多管闲事再说他们也不会担心。」

蜜露出嘲讽的笑容,坐在我的身边。

「你最好也要提高警觉,舞鹤蜜时间差不多了,无限回廊得到新固定剂的可能性很高。」

「没有固定剂还能存在好几天,真是乱七八糟的存在。」

「详细情形不明,但是主人的定义如此。」

蜜轻声说句「原来如此。」当然没有忘记用鼻子哼了一声她和无限回廊有挂勾的可能性也不是零,所以我加强了有机体和本体之间的连结,以便随时逃跑。

「不用提防我,我不可能和那种莫名其妙的家伙联手。」

面对著这样的我,蜜以一种别扭却又莫名老实的语气说道:

「我来是想给你一个小忠告。」

「你太过老实了。该不会是发烧了吧,舞鹤蜜?」

「你真是没礼貌!」

「不,因为这种可能性不低,所以」

「你还是趁著朋友还没跑光之前,多学学遗词用字的微妙之处。」

「没有朋友的你,说这种话好像不太对。」

「少罗唆!小心我杀了你,机械娃娃!」

蜜虽然脸色一沉,但是没有显露平常的杀气。

过了一会儿蜜才忿忿丢出一句:「我没时间陪你搞笑。」然後转过头像是在自言自语:

「我要说的是殊子的事。」

「殊子?」

「没错。你的主人好像在怀疑那个女人。实在是太愚蠢了,害得我看不下去那个家伙不会和无限回廊联手。」

她的声音虽小,但是很肯定。

「有证据吗?」

「没有具体的物证。」

「那么你为什么会这么说?」

「因为那个家伙不是会和别人联手的人。」

蜜的声音充满自信:

「她会帮你们的忙几乎可以算是例外。那个家伙本来就是这样,对任何人都装熟,却又不接近任何人。希望和世界和除了自己以外的世界连系,可是绝对不会介入。就像云一样她从以前就是这样。」

「所以你才这么肯定?」

她对我的疑问,报以类似嘲讽的语气:

「她和你的固定剂很像城岛晶总是在修补日常,明知道自己不见容於日常,却千方百计想要融人其中。像只硬是要把刺藏起来的刺。殊子则是相反,她会因为好玩就用自己的刺去刺人,但是绝对不会到伤及旁人的程度。知道自己不见容於日常,所以刻意彰显自己的异常凸显自己,藉此居於旁观日常的位置。两人的走向相反,却同样让人看不下去大概就是因为这样,你们才会成为那个家伙唯一愿意协助的对象。」

说完之後「哈!」笑了一声:

「他们两个都一样,只想要掩护自己的刺。亏他们做得出这种事,真是让我想吐。」

「舞鹤蜜,如果你要侮辱主人」

「刺猬的刺是用来刺死日常的。」

蜜对我说到一半的话语充耳不闻,只是仰望星空:

「可是他们却想和敌人和睦共处,真是太不像话了。」

「舞鹤蜜?」

「总之」

她把视线拉回来,再次以睥睨的眼神望著我:

「那个家伙根本没有勇气破坏日常,所以你的固定剂怀疑她,只是白费工夫。与其留意她,还不如用那些精力去做别的事。」

她特地来找我,只是为了说这些吗?

正当我要发问之时

「公车来了。」

远处传来引擎声,让她趁机结束话题,站了起来:

「反正这次我不打算出手。这次的事件感觉很麻烦,而且有殊子在,就算我能大闹一番心情也好不到哪里去。有识分体(分裂症)又卧病在床总之不管发生什么事,不管你们要做什么,都请你们自行解决。」

「你原本打算帮我们吗?」

「才不是呢,白痴。我的意思是你们尽管弥补,我没兴趣。」

进站的公车已经把门打开。

「再见了,机械娃娃。」

蜜丢下这么一句,结束我们的对话。

我简短说声:「再见。」走上公车坐在附近的空位。

或许我应该打开窗户,向她道谢比较好。

当我这么想,并将视线转向窗外时,舞鹤蜜已经不见踪影夜幕之中只剩下没有人的长椅,以及不断冲向萤光灯的飞蛾。

她真是神出鬼没。

我搭著摇摇晃晃的公车回家时,主人已经到家了,所以就用微波炉解冻冷冻食品做为晚餐。由於这几天我都会去探望小公主,晚餐总是偷工减料。不过在电视剧里面,这样的行为好像可以用贤妻良母来形容。

总之我在用过餐、洗完澡之後,拿出主人前几天大量采购的布丁当点心,吃完以後简单打扫客厅、写完作业之後又吃了一个布丁,时间来到二十二点。虽然比平常延後三个小时左右,但是没有问题。

主人今天没看电视,而足坐在客厅里看书。他看的是鲍里斯维昂的《岁月的泡沫》。选择法国文学的原因虽然是谜,但是我判断没有询问的必要。应该说是无所谓,因为我有事找他,所以暂时没收。嘿。

「喂、你在搞什么!?」

我不理会主人的kang议,坐到沙发上转达刚才舞鹤蜜说过的话。大致转达完毕之後,我追加了自己的附注,表示不知道消息可不可靠。

「是吗」

几乎在我语毕沉默的同时主人用力叹了口气,轻轻点头:

「事实上我也没有认定她是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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