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家在哪?”</p>
“在吉林那边。”</p>
“离这老鼻子远了,你们咋走呀?可别像我那苦命的儿子,跑回来的第二天就被抓了回去,当天就被日本人砍头啦!”</p>
“宁可被抓住砍头,我俩也不当这个国兵了,那简直不是人呆的地方。”</p>
“我儿子也是这么的,别的不了,帮着日本人打中国人,这一他就受不了。”</p>
这时,锅开了起来,热腾腾的雾气中散着苞米面诱人的香味。</p>
过一会,老人家放上了一张破炕桌,从锅里捡上来五个苞米面菜窝头和几个山芋,又从碗架子里拿出几块大萝卜咸菜。我们已经四天没吃着一顿热乎饭了,吃一口菜窝头,就一口大萝卜咸菜,那个香劲就甭提啦!</p>
看到我们吃得香甜八拉(爱吃),老人家:“唉,看你们吃的这个香劲我就想起了我那儿子。我那儿子跑回来那天,也像你们一样吃得那个香劲啊!”</p>
“大爷,您那儿媳哪?”</p>
“儿子死后,媳妇回娘家了。娘家在铁岭,回去后音讯皆无。我也没去找,咱家穷啊,叫人家受这些年委屈,我这心里早就觉得过意不去。唉,走就走吧,这都是命啊!”</p>
我问那个丫头:“你想你妈不?”</p>
“不想。”</p>
“为什么?”</p>
她摆弄着我的枪:“她扔下我不管,我想她干啥?”然后问我,“叔叔,你这枪能打死人吗?”</p>
“那咋打不死人。”</p>
“那你借我用用。”</p>
“你用它打谁呀?”</p>
“打那些杀死我爹的日本人!”</p>
老人家急忙:“这孩子,净瞎咧咧。”</p>
一大簸箩菜窝头和山芋被吃个精光,这回我俩总算缓过了精神。临走的时候,老人家又把剩下的几个凉窝头给我们带上。我们给他钱,他死活不要:“几个破窝头还给什么钱,瞧不起我咋地?你们那几个钱还有大老远的路呢!带着吧,以后路过这到我家看看就行了。”</p>
告别了老人,趁着月色,我们又赶往回家的途中。</p>
四个菜窝头,我俩不到饿得受不了都舍不得吃。这样也只坚持了两天,第三天又断了粮。没办法,只好饿了挖些野菜,渴了喝口沟塘子水。如果能碰上片大萝卜地,那可肥实了,吃个饱不,还要把裤子脱下来装满满的两裤腿,够吃四五天的了。一来二去,我们吃大萝卜都得了心口疼病(胃病),犯起病痛得死去活来。吃野菜又相继中毒,全身浮肿,眼睛都睁不开了。就是这样我俩也不敢往有人家的地方凑合,因为老大爷儿子的遭遇太让我们害怕了。</p>
我们哥俩相依为命,互相搀扶,一天只能走二三十里路。过铁岭经长春,经过一个来月的时间,我们终于来到了九台县的尖山子地区。</p>
尖山子地区山高林密,和凤凰山只有一江之隔。时候,我和阿玛上了凤凰山,就能看到尖山子地区在云雾中时隐时现的大山峰。我时常问阿玛:“那片山咋那么大?”阿玛:“那是九台地界的大山,也是胡子们藏身的地方。”</p>
我对老刘:“快到家啦,这地方好闹胡子,咱俩得加心。”</p>
老刘:“那可不。”</p>
事这玩艺,倒霉的时候,你别叨叨,一叨咕它就来。就在我俩提心吊胆的时候,还真就叫胡子抓住了,而且还是自己送上门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