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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_六、摔罐成婚(2 / 2)

“真心诚意?”

“真心诚意。”

“我要告诉你,”乞丐王又说,“你仍免不了要被绞死。”

“见鬼!”诗人说。

“不过,”克洛潘沉着地说,“不是现在,而是以后,仪式更加隆重,由巴黎市支付费用,在一个漂亮的石头绞刑架上,你要被那些正人君子们绞死。这对你是一种安慰。”

“但愿如您所说。”格兰古瓦回答。

“还有其他好处。你当了自由市民,就不要再像巴黎市民那样交清道捐、救济捐和灯火捐了。”

“但愿如此,”诗人说,“我同意。我是流浪汉、乞丐、自由市民、扒手,您要我当什么就当什么。其实我早就是了,五法郎银币王先生,因为我是哲学家。正如您知道的,哲学包罗万象,哲学家什么都干。”

乞丐王皱了皱眉头。

“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朋友?你在说什么匈牙利犹太人的黑话?我不懂希伯来语。当强盗的,就不是犹太人。我现在甚至不偷了,比这更厉害,我杀人。割喉咙,干;割钱包,不干。”

克洛潘越说越气愤,越说越不连贯。格兰古瓦终于插进了一句道歉的话:“请原谅,阁下。这不是希伯来语,是拉丁语。”

“你听着,”克洛潘暴躁地继续说,“我不是犹太人,我以犹太教徒的肚子发誓,我要绞死你!还有你身边那个冒充破产小商人的犹大,我希望有一天能看到他像一枚假钱币那样被钉死在一张柜台上。”

他边说,边指着那个满脸胡子的小个子匈牙利犹太人,就是在小巷里用拉丁语对格兰古瓦说“行行好”的那个人。他听不懂其他语言,看见乞丐王向他大发雷霆,惊得瞠目结舌。

克洛潘阁下终于平静了下来,对诗人说:“小子!那么你愿意做流浪乞丐了?”

“当然!”诗人回答。

“光愿意还不够,”暴躁的克洛潘说,“有好的愿望不一定有用,只是对进天堂有好处。可是,天堂和乞丐王国是两回事。你想进乞丐王国,就得证明你能干点什么,你得表演掏假人的腰包。”

“您要我掏什么,我就掏什么。”格兰古瓦说。

克洛潘做了个手势。几个乞丐从圈子里出去,不一会儿就回来了,搬来了两根木桩,木桩下端是两根用宽木条做成的十字构架,立在地上稳稳当当。他们又在两根木桩之间加了一根横梁,做成了一个可以搬动的非常漂亮的绞刑架。格兰古瓦看到一眨眼工夫面前就竖起了一个绞刑架,感到大开眼界。样样齐备,甚至还有绞索,正在横梁下面悠悠晃动。

“他们到底想干什么?”格兰古瓦忧心忡忡。这时,他听到一阵铃响,顿时放了心。原来是个假人。乞丐们正在把那条绳子套在假人的脖子上吊起来。这假人有点像用来吓唬野鸟的稻草人,穿着红衣服,挂满大小铃铛,就是用它们来披挂三十头卡斯蒂利亚骡子也足够了。这无数的铃铛随着绳子晃动响了一阵,声音渐渐变弱,最后不响了。因为假人已经服从了取代滴漏计和沙时计的钟摆规律,停止晃动了。

克洛潘指着假人脚下一张摇摇欲坠的矮凳子对格兰古瓦说:“上去。”

“要我命哪!”格兰古瓦抗议道,“我会摔断头颈骨的。您这张矮凳就像马西亚尔的双行体诗,长短不一,一只脚是六个韵,另一只是八个韵。”

“上去!”克洛潘又说。

格兰古瓦踏上板凳,脑袋和胳膊摇晃了几下,才在上面站稳。

“现在,”乞丐王继续说,“你用右脚勾住左腿,踮起左脚尖。”

“阁下,”格兰古瓦说,“你是非让我断胳膊断腿啰。”

克洛潘摇摇头。

“听着,朋友,你的废话太多。两句话就给你说清楚了。你照我说的那样,踮起脚尖,这样,你就够得着假人的口袋了,你把手伸进去,把里面的钱包掏出来。你干这件事时,要是铃铛一个也不响,那就成功了,你就可以当流浪乞丐,接下来就是连续揍你一个星期。”

“上帝的肚子!我一定当心,”格兰古瓦说,“可要是碰响了铃铛呢?”

“那就要被绞死。明白了吗?”

“一点也不明白。”格兰古瓦回答。

“我再说一遍。你要去掏假人的口袋,把钱包掏出来。只要有一个铃铛发出声音,你就要被绞死。明白了吗?”

“明白了,”格兰古瓦说,“还有呢?”

“如果你能把钱包掏出来而铃铛不响,你就是流浪乞丐。接下来就是连续揍你一个星期。现在该明白了吧?”

“我又不明白了,阁下。我有什么利可图呢?不是被绞死,就是挨揍。”

“你不是当上流浪乞丐了吗?”克洛潘接着说,“当流浪乞丐不就是好处吗?我们揍你,也是为了你好,让你今后经得住揍嘛。”

“万分感谢!”诗人回答。

“行了,快点吧,”乞丐王说,并用脚把酒桶敲得像大鼓一样咚咚响,“快去掏吧,别再磨蹭了。我最后一次警告你,要是我听到一声铃响,你就得站到假人的位置上去。”

对于克洛潘的主意,乞丐们热烈拥护。他们围着绞刑架站成一圈,残忍地大笑着。格兰古瓦发现,他成了他们取乐的对象,因此,他们绝不会饶过他的。他没有生路,除非能成功地完成他们强迫他做的动作,但可能性极小。他决定碰碰运气,但在行动之前先向那个假人虔诚地做了祈祷,心想,它也许比流浪乞丐有同情心。在他看来,那些数不清的长着小钢舌的铃铛,像毒蛇一样张着嘴巴,随时准备发出咝咝的叫声,咬他一口。

“啊!”他低声说,“我的生命竟然取决于这些小铃铛,哪怕最小的铃铛发出最轻微的声音,都会要我的命!啊!”他又合掌祈祷,“小铃铛呀,你千万别做声!小铃铛呀,你千万别晃动!小铃铛呀,你千万别颤抖!”

他还想再作一次努力,问特鲁伊夫:“万一有风呢?”

“你一样要被绞死。”特鲁伊夫毫不犹豫地说。

看到已经毫无退路,不可能缓刑,也没有其他任何借口,于是,格兰古瓦横下了一条心。他把右脚勾住左腿,踮起左脚尖,伸出一只胳膊……就在接触假人时,他那一只脚支撑着的身体在只有三条腿的矮凳上晃了一下,他下意识地想抓住假人,这下失去了平衡,重重地摔倒在地上;而那个假人经他一推,先是打了个转,然后威严地在两根木柱之间摇摆起来,成千只铃铛响成一片,震得他头昏耳聋,也决定了他的命运。

“倒霉!”他摔倒时喊了一声。他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就像死了似的。

然而,他还听得见铃铛在他头顶上轰鸣,流浪乞丐在发出魔鬼般的狂笑,特鲁伊夫在说:“给我把这个窝囊废拉起来,狠狠地绞死。”

格兰古瓦从地上爬起来。那个假人也被搬走了,给他腾出了地方。

乞丐们让他爬到矮凳上。克洛潘过来把绳索套到他的脖子上,拍拍他的肩膀,对他说:“再见了,朋友。你肚肠里的弯道道即使跟教皇的一样多,这次也躲不过去了。”

他想喊“饶命”,但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他朝四周看看,所有的人都在大笑不止,他明白自己毫无希望了。

“贝勒维尼·德·雷托瓦尔,”乞丐王对一个身材高大的乞丐说,那人应声出列,“爬到横杆上去。”

贝勒维尼·德·雷托瓦尔敏捷地爬上了横杆。不一会儿,当格兰古瓦抬头时,看见他已坐在那上面了,感到十分恐惧。

“现在,”克洛潘·特鲁伊夫又说,“等我一拍手,红发安德里,你用膝盖把矮凳拱倒;弗朗索瓦·尚特-普吕纳,你拽住这小子的腿;你,贝勒维尼,压住他的肩膀。你们三个要同时行动,听见没有?”

格兰古瓦浑身打战。

“准备好了吗?”克洛潘·特鲁伊夫对那三个乞丐说。他们已准备扑向格兰古瓦,就像三个蜘蛛准备扑向一只苍蝇。克洛潘不慌不忙,用脚尖把几根还没烧着的树枝踢进火堆里。可怜的格兰古瓦心惊肉跳,等着受刑。过了一会儿,克洛潘又问:“准备好了吗?”他张开双手准备拍击,再过一秒钟就都结束了。

但他突然停下来,好像想起了什么。“等一等,”他说,“我刚才忘了!……按照惯例,在绞死一个人之前,先得问问有没有女人要他。伙计,这是你最后一次机会了。你必须娶一个女乞丐,否则就要被绞死。”

吉卜赛人的这条规矩,在读者看来荒诞不已,但今天仍被写在古老的英国法典里,不信可以查阅《伯林顿的注疏》。格兰古瓦松了口气。半小时以来,他这是第二次死里逃生,因此,不敢过于相信。

“喂!”克洛潘喊道,他已回到酒桶宝座上了,“喂!女的们,雌的们,上到巫婆下到巫婆的雌猫,你们中间有哪个婊子要这个色鬼?喂,科洛特·夏洛!伊丽莎白·特鲁凡!西蒙娜·若杜依纳!玛丽·皮埃德布!托娜·隆格!贝拉

德·法努埃尔!米歇勒·热纳伊!克洛德·隆热-奥雷伊!玛蒂丽娜·吉罗鲁!喂!伊莎博·蒂埃里!你们都过来!好好看看!白送你们一个男人!谁要呀?”

格兰古瓦正在落难,惊魂未定,当然他的模样不可能吸引人。那几个女人对克洛潘的建议几乎无动于衷,不幸的格兰古瓦听见她们回答:“不要!不要!绞死他,让我们大家开开心。”

不过,还是有三个女人走出人群,上前把他仔细打量。第一个是四方脸的胖妞。她细细看了看哲学家那件寒酸的紧身短上衣,发现它破得很厉害,窟窿比烤栗子的平底锅还要多。她鄙夷地做了个鬼脸,咕哝一句:“一面破旗!”又问格兰古瓦:“你的披肩呢?”格兰古瓦回答:“丢了。”“帽子呢?”“被人抢了。”“鞋呢?”“快没有底了。”“那钱包呢?”“唉!”格兰古瓦期期艾艾地说,“身无分文。”“那你就让他们绞死吧,说声谢谢!”女乞丐说完,转身就走。

第二个又老又黑,满脸皱纹,奇丑无比,即使在这丑人集居的乞丐王国里也显得咯咯不入。她围着格兰古瓦转了一圈。格兰古瓦就怕她会相中自己。可她口齿不清地说:“太瘦。”说完,她也走了。

第三个是年轻的姑娘,挺鲜嫩,也不太丑。可怜的格兰古瓦低声求她:“救救我吧!”

那姑娘怜悯地打量他一会儿,然后低下脑袋,摆弄衣裙,犹豫不定。格兰古瓦眼睛注视着姑娘的一举一动。这可是他最后的一线希望呀!

“不行,”姑娘终于说话了,“不行,纪尧姆·隆洛儒会揍我的。”她也回到人群中去了。

“伙计,”克洛潘说,“算你倒霉。”

然后,他站在酒桶上,模仿拍卖人的腔调喊道:“没有人要吗?”大家被逗得哈哈大笑。“没有人要?一——二——三——!”他转向绞刑架,点了点头:“成交!”

贝勒维尼·德·雷托瓦尔、红发安德里和弗朗索瓦·尚特-普吕纳走到格兰古瓦身边。就在这时,乞丐群中响起一片喊声:“爱斯梅拉达!爱斯梅拉达!”

格兰古瓦心里一震,朝喧哗的地方转过头去。人群向两边闪开,给一个灿烂夺目的姑娘让开一条通道。原来是那个吉卜赛姑娘。

“爱斯梅拉达!”格兰古瓦激动不已,惊讶万分,没想到与他白天的事情紧密相连的这个咒语竟然是这位姑娘的名字。

这个不寻常的姑娘似乎在圣迹区也有着不可抗拒的魅力。她一路过来,男女乞丐默然给她让路,看见她,最粗野的面孔也都变得容光焕发。

她步履轻盈,走到了受刑人跟前,美丽的加利跟在她后面。格兰古瓦就好像死了一般。她默默地把他端详了一会儿。

“您要绞死这个人?”她转向克洛潘,神情非常严肃。

“是的,姐妹,”乞丐王回答,“除非你要他做你的丈夫。”

她下嘴唇漂亮地撅了撅。

“那我要了。”

格兰古瓦确信,从上午起他就一直在做梦,眼前的事不过是梦的延续。

这个转折虽然美妙,但毕竟太突然了。

有人给他解开绳索,让他从矮凳上下来。他不得不坐下来,因为他受的震动太强烈。

埃及公爵一句话也没说,拿来了一只瓦罐。吉卜赛姑娘把它递给格兰古瓦,对他说:“把它摔到地上。”

瓦罐碎成四片。

埃及公爵把手分别放到他们额头上,说:“兄弟,她是你的妻子;姐妹,他是你的丈夫。婚期四年。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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